顧鏡是武人,水平也不怎麼樣,但是至少比江月心的水準高;字也算不得好看,但比江月心的狗爬大字還是要清秀上幾分。
王延聞言,撩了袖口,慢慢磨起案上一塊青墨。半晌後,他懸腕抬肘,問道:“小郎將要寫些什麼?”
“就是……告訴那姓劉的軍司,最近城裡有探子,讓他多留心一下……城東邊那幾個勾欄場所,魚龍混雜的,早點清一清。碰上段家人也不要急,就說是‘勢態非常’……再不行,就偷偷摸摸地搜。”
江月心託著下巴,一句一句往外蹦。
王延點點頭,筆鋒如行雲流水一般動了起來,字跡在紙上一一鋪開。
——軍司英鑑,時綏近安。辱蒙將軍垂詢,知城中有……
顧鏡一直立在門口。沒一會兒,他便揚起下巴,微傲道:“王先生若是做不順手,可以交給我。平日小郎將的書信皆是由我代筆。”
王延停了筆,露出微悟神情。旋即,他朝顧鏡虛遞了筆,道:“既然如此,顧將軍,請。”
顧鏡挑眉,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自王延手中接了筆,不客氣地在江月心的位置上坐下了。
可待他目光一落到書信上,身子便僵住了——
王延的字,勁瘦如勾,鐵畫銀刀,分分皆是入木。雖成書不過兩三列,卻已如一副名家大作,叫人歎為觀止。若是自己續寫下去,便如狗尾續貂,只會招來笑話。且王延的用詞頗為雅緻周到,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如何用這種口吻繼續書寫。
手腕懸了半天后,顧鏡咬咬牙,將筆僵硬地交還到了王延手中,冷聲道:“還是王先生來吧。”
王延無聲地笑了,道:“在下承命。”
作者有話要說:無聲的爭寵jpg
毫無察覺的心心:你們在幹什麼??【撓頭
小郎將(四)
關道上遠遠行來一騎,揚起紛紛煙塵。
待此人近了城門,守城的兵士紛紛退開,行禮道:“是左軍將軍回城了!”
此人正是得了江父家書後,從鶴望原匆匆趕回不破關城的江亭風。他二十又八,生得人高馬大、身材結實,英武的面孔透著古戰場的遒勁砥礪。一路行來,皆抿著唇,神色肅殺,不見有分毫的鬆動。姑娘家見了,都被他的渾身兇悍給嚇跑了。
聽聞妹妹與謝寧的事後,他便打算回關城了。
他不擅交際,但凡有和“打交道”沾邊的活兒,皆要先詢問褚蓉,讓褚蓉出謀劃策。
褚蓉不待在軍營,平時就在鶴望原附近的村寨裡住。得了空,就給江亭風送送自釀的好酒。每一回她來軍營送東西,軍士都在心底暗暗支吾一聲:“未來的左軍夫人,又來犒勞自家男人了。”
這回,江亭風便率先問了問褚蓉。
江亭風:“你前一次回關城去,聽說謝寧和妹妹的事兒了嗎?”
褚蓉修著圓潤的指甲蓋兒,道:“聽說了。心心說她心有所屬,不想嫁謝寧。那謝寧又是個慣兩面三刀的人,嫌棄你妹妹是個武將。”
江亭風蹙眉:“爹在信中說,謝寧為人知禮,是不可多得的佳婿。”
褚蓉悠悠道:“你不信我看人的眼光?”
江亭風:……
江亭風:……
江亭風:……
褚蓉見他沉默這麼久,又笑得冶豔:“你信不信我的眼光?”
江亭風匆匆點頭九下,道:“我信。”
褚蓉拍了下桌,說:“心心親口所說,那謝家母子嫌棄她穿一身男裝,要她日後不得從武,做個悶在家裡的少夫人。若有不從,便退婚伺候。可折騰了這麼久,仍不見那謝寧來退婚,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江亭風道:“我知道了。”
未多久,他就牽了馬,獨自回關城來了。到了江家門口,江父聽聞馬蹄聲便匆匆出來迎接。看到一身盔甲、戎裝光偉的長子回來了,江父激動得眼淚水兒都要流出來。
江父心道:看到如今軍功赫赫、在霍大將軍面前十分得力的長子,便如看到了少年時從軍策馬的自己啊!
“亭風,你可算回來了!”江父的眼淚不值錢,下一瞬便老淚縱橫。他掏出塊自縫的手帕擦眼淚,一邊不忘張望著江亭風身後,問道,“褚蓉呢?沒跟你一道回來?”
江亭風:“沒有一道回來。”
江父:“你這就不像話了!褚蓉去鶴望原,那是去照顧你的。你回關城,不帶上她,算什麼事?”
江亭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