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太聽得到旁人的聲音了。
在猩紅一片中,斷斷續續能聽到的,便是女人們的聲音。
“山階宮,快點醒過來!你不想要得到房間裡的珍寶嗎?!我知道方法,我不是騙你的,你……”這是小倉文子焦急地,想要誘惑我停手的聲音。
“你殺不死我。就算我死了,在數十年後,我還會醒來。”這是藤村晚秋帶著笑意的聲音。
“我絕對不會讓你殺死她!我說過吧——?我已經不需要你了,我已經找到了另外的、可以包容我的人!”這是前田安娜不知為何發出的自言自語。
回過神來,我的劍已經橫在瞭望月都羽子的脖頸上。
她正揚著頭顱,直直地望著我,面頰上滿是淚水的痕跡。她閉上眼,像是在等待著我將和紗和老師相同的命運賦予她。
而在我們的四周,已經沒有了活著的人。
小倉、前田、藤村,以及那群被不小心捲入其中的人——其中包括了我那些生活在山內的族人們,都已經失去了生息。
而我的腦海卻一片空白。
我並不是我。
現在的我,只是劍而已。
我麻木地將劍揚了起來。
好了,這樣,留下的便是所謂……望月都羽子一定會死的,山階宮愛莉絲支線結局了吧?
原本已經被劍支配了的我,便在這瞬間,察覺到什麼奇怪的東西進入了腦海。
如同先前在夜裡做過的夢一般,這些奇怪的回憶都是站在源右衛門的視角看到的。
我的身體與意識,似乎已經分了開來。
我的身體依舊是那把劍,被劍所操控著,所指引著,想要復仇、宣洩、憤怒,而我的意識卻沉浸在屬於三浦源右衛門的記憶裡。
在他所看到的結局裡,我麻木地拿著劍,將剩下的人全部殺死,望月都羽子也倒在了我的腳下。回憶的最後一幕,永遠都是我提著劍,朝源右衛門走去。在冰冷的大雪之中,亦朝他揚起了劍柄。
然後,一切再重新開始。他又落到了山階宮神社盛開著春櫻的表參道前,白衣緋袴的巫女提著掃把匆匆跑來,露出愕然又害羞的神色。
他摸一摸口袋,發現早該被吃掉的巧克力回到了口袋裡,已經沒電了的手機又恢復了滿格的電。
然後,再一次的……
經歷所有事情,直到,山階宮愛莉絲再次在漫天的大雪裡,為劍所操控著,朝他走去。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無數次的開始與終結。
從春日的紛繁櫻花開始,至漫天落下的白雪結束。
他不停地被我殺死,然後再回到遇到我的地方。數不清是五十次還是六十次,為此他已經將一切生活的細節熟記到銘刻於骨中,清楚地記得午後幾時幾分會有討人厭的男孩來找麻煩,什麼時候該避開紗和老師,而我會在怎樣的深夜裡最需要他的安慰。
即使被我殺死了無數次,他依舊會回到初見的原點,對我露出溫柔的笑容。
那一瞬間,不知是誰給我的毅力,讓我嘶啞著嗓子,掙扎著從那把劍的手中,奪回了身體的掌控權。
我睜開眼,看到都羽子蒼白卻美麗的面孔,凝視著她眼角凝結的淚珠,然後,緩緩放下了劍。
腳步踩在雪地裡的聲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源右衛門的身影出現在了一片狼藉中。
他對這幅慘象大概已是無比熟識的,因而並沒有露出驚愕的面容。但當他的視線落到望月都羽子輕顫著的、依舊存活的身影上時,他卻愣住了。
“……都羽子……活下來了嗎……?”
他這樣念著。
我抹掉了髮間的碎雪,卻發現手背上沾了不知道是誰的血跡。
我扭過頭去,看到那些仰躺在血泊之中的人,頓時覺得身體僵硬冰冷。
——那些人,都是我殺的嗎?
準確的說,是被劍所操控的,我的軀體所殺的嗎?
我的手不停地抖動著,恐懼充斥著我的內心,讓我覺得心口一陣緊縮翻騰。
我強行逼迫自己移開視線,讓自己邁開雙腿,朝源右衛門走去。
雪還在下落,望月都羽子無法很好地操控她的能力,使得山裡像是遇到了一個難逢的寒冷冬日一般,被傾盆的白雪覆蓋。
我呵著白氣,走到了源右衛門面前,勉力想要擠出微笑。不過,臉部的肌肉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