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我讓葉俏俏跟你一起過去,這孩子嘴嚴實也牢靠,不然你一個人去我實在不放心。”程利民沒直接說他耳朵的事情,但自從知道了怎麼也不放心,只覺得可惜。
好好的孩子,耳朵聽不見,有好多大學都不能上了。
洛行知道程利民是好意,況且再跟他耗一會車恐怕要趕不及了,再加上葉俏俏不像別人一樣亂嚼舌根,所以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程利民把假條遞給他,“早去早回,有任何事記得給老師打電話,你也照顧好葉俏俏。”
洛行點頭:“好。”
——
兩人坐在前往北市的車上。
洛行話少,葉俏俏也不是很主動探聽別人隱私的人,所以一直也沒怎麼聊天,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他發呆,葉俏俏在看最近新出的一個國漫。
上了高速,疾馳的車將綠化飛快的向後扯了一道又一道,洛行的心抽的越來越緊,他不知道面對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狀況。
那個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會和霍行舟爸爸一樣儒雅內斂,還是和程老師一樣粗糙卻和藹,亦或是嚴肅沉默。
見到自己的第一面,他會說什麼?
對不起,這麼多年沒有找過你,我很抱歉。還是會說,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原來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洛行攥著手指,雙目幾乎失焦的看著窗外,陷入了漫無目的的想象裡,想著自己素未謀面的父親是什麼樣,想著他是否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虧欠。
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應該去怨恨他,可有時候又忍不住想,如果那時候他帶自己走,是不是他的耳朵就不用聾了。
他不覺得自己可憐,也沒覺得委屈,就是覺得想不通,從前不要他,現在又找他幹什麼呢?
死前見一面彌補遺憾,這麼多年都沒有遺憾,就死前才堪堪有這麼點可笑的遺憾。
洛行看著自己的指尖,忍不住嗤笑了聲。
好像他有多重要一樣。
——
北市第一人民醫院很好找,距離汽車站不過五分鐘腳程。
他們上次來過北市,輕車熟路的打了車過去。
葉俏俏一看是醫院,又想到一路上他的反常,欲言又止的說:“要不我在外頭等你,你自己進去?”
“沒事。”洛行搖了下頭,他雖然不想讓別人知道,但卻也不放心葉俏俏一個人。
霍行舟不在,陸清和不在,他有責任保護葉俏俏,不能把她一個人丟下。
“那行,待會我就在病房外等你。”
“嗯。”
兩人找到住院部,按照不遠行發來的病房號,很快便找到了。
洛行站在門口,只覺得腳底像灌了鉛似的,又想進去又想落荒而逃,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和心情去面對病房裡這個最“親近”的陌生人。
他是該恨還是該愛,該哭還是該笑。
葉俏俏發現他的遲疑,輕輕的抬手扯了下他的袖子,小聲問:“你還沒準備好的話,那我們待會再過來?”
等一會。
等多少會都是一樣的,洛行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擰開門把。
病房裡坐著兩個男人,因為窗戶留了一條小縫通風,隨著開門的動作帶動了視窗的風,扯起來一角。
溫暖的陽光照在雪白的被子上,又將他攏出一個柔和的光影。
病床上的那個男人正在和床邊那個男人說話,微微勾著點笑意的眼睛柔和極了,儘管身子已經瘦的有些脫相,卻仍然能感受到他曾經的風姿清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