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招待所門口的那棵掉光了葉子的銀杏樹都看不清,就更別提馬上的行人了。只有偶爾閃過的清脆的腳踏車鈴聲顯然還有人在馬上上行動。
這可是個好機會,老天爺都成全她, 給她機會去見鄒副局長和莊師伯。
姜瑜披好棉襖,扣好釦子, 火速出了門, 連早飯都沒吃就直奔徐落英所說的那個公共廁所而去。
浮雲縣不大, 全縣總共就兩個公廁, 一東一西。鄒副局長和莊師伯被安排到了東邊那個更破一些的廁所,走到那附近, 一股尿騷味就傳來了。
因為現在很多偏遠落後小城市的自來水系統管道都還沒鋪設完善, 縣裡的居民大多都是用的井水, 所以廁所這邊也是沒有自來水的, 沖廁所只能由清潔工,人工提水衝。清潔工搞衛生總有延誤, 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候在那裡,來個人就去沖洗廁所。久而久之, 這公廁就成了縣裡衛生的老大難問題,又髒又臭又潮,大家見了這地方都繞道走。
姜瑜遠遠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因為她已經發現了鄒副局長和莊師伯的身影。他們倆穿著一件髒兮兮又打滿了補丁的靛藍色大棉襖, 頭上戴了一頂藍色的破帽子,拿著掃帚,分別在馬路的兩端掃地,水霧凝聚在他們的眉毛鬍鬚上,形成一串細密銀白的水珠,兩人似乎毫無所覺,只是埋頭幹活。
姜瑜看了幾秒,發現因為時間還早,來往的路人不算多,也沒人注意到他們倆,便走了過去。
聽到腳步聲,鄒副局長下意識地旁邊一側,給人讓出路來。但等了幾秒,身後還是沒動靜,他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
這一眼就挪不開了,他嘴唇囁嚅了幾下,然後反應過來,一手提著掃帚,一手抓住姜瑜,把她拉到路邊的一顆白楊樹後面,低斥道:“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別回來嗎?”
跟徐落英的反應一模一樣,不愧是夫妻。
姜瑜看著他,果然是逆境磨人啊,不到一年不見,鄒副局長如今就成了個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流浪漢,哪還有去年的意氣風發。
“鄒副局長,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姜瑜溫和地笑道,安撫他。
但這沒用,鄒副局長雖然知道姜瑜有些手段,可這些年是紅袖章的天下,尤其是他們縣裡現在這群傢伙,非常囂張,要給誰扣帽子就給誰扣帽子,連縣裡的幹部看到他們都要繞道走,更何況姜瑜一個小姑娘呢。
至於上次跟著這姑娘回來的那個叔叔,鄒副局長也沒指望,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而且軍政分家,軍隊裡的人也管不了地方事務。
他嘆了口氣:“行了,你都看見了,我們這都好好的呢,回去吧,去黎市。這些都不關你的事,是我跟莊老頭自己犯了錯,你這麼大個小丫頭,怎麼老愛操這些閒心呢。”
姜瑜好笑:“昨晚,徐嬸子也是這麼說。你們還真不愧是一家人。”
一聽這話,鄒副局長就明白了,把掃帚往旁邊一丟,無奈地看著姜瑜:“都知道了,你這姑娘怎麼還這麼傻,跑回來自投羅網。要是被你那個姐姐知道你回來了,她鐵定不會放過你。”
姜瑜笑道:“無妨,正好我也有些賬要跟她算。”
她本來沒想跟周建英計較,結果這姑娘反而跟她不依不撓,為了報復,連自己都能搭上,不得不說,還真是個狠人,可惜沒用對地方。否則做個八九十年代的弄潮兒,憑著她的“先知”怎麼都能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