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小軍以後要繼承他們鄒家的香火。
村子裡的人也是, 馮三娘丈夫死了後,她被婆家欺壓, 孃家既沒有收留她, 也沒站出來替她撐腰,完全就當沒有了這個女兒一樣。還有周老三, 別看他平時表現得好像很疼周建英, 但到了關鍵時候,周家兩兄妹只能選一個的時候,他肯定會選周建設。
凡此種種不公,讓姜瑜這個未來人心頭非常不痛快,再一想過幾年計生開始後, 那成千上萬還沒出生就被扼殺引產的女嬰,她心裡更不痛快了。
可在這個年代,農村人,城裡人,幾乎人人都這樣想,甚至連許多女人自己都這麼認為, 她感覺自己跟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心頭的苦悶無處可說,說出去也沒人理解。
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次都睡不著,姜瑜翻身坐了起來,拿出了紙和筆,給梁毅寫信。別人可能會覺得她的苦惱是庸人自擾,甚至會覺得她是個異類,但梁毅應該不會。如果他也認同這種觀念,當初應該就不會每個月都寄錢回來,畢竟這個年代就是父母也沒義務一定要供孩子上學,他就更沒這個義務了。
當然,原主的父親應該也是。馮三娘一直說,原主的父親從不嫌棄她是個女孩子,對她一直很疼愛,梁毅也說了,讓原主上學多讀書,是原主父親的心願。
可惜,好人不長命,倒把這些禍害給留下了。
姜瑜略去了自己做的事,只說了在醫院的見聞,鄒家人對鄒小軍的縱容。然後把她對鄒副局長的不爽一股腦兒地寫了出來。
等寫完了,姜瑜發現,她這回竟然寫了滿滿三大頁紙。而前面兩次,每回都要東拼西湊,琢磨半天她才能湊齊一整頁紙張。
姜瑜有些囧,她把信收了起來,夾進了課本里,準備回頭若是碰到郵遞員就把信寄出去,要是沒碰到,或者忘了,那就算了。
巧的是,第三天,郵遞員就上門了,正好還給楊校長送了一封信。對方都到學校了,姜瑜也就什麼都沒想,直接把信交給了他。
發洩完情緒,姜瑜也就把這樁事給忘了,照舊天天上她的課,白天一大早就出門,晚上去林家吃飯,順便輔導一下小偉的作業。
日子過得規律而有散漫,轉眼就到了月底,姜瑜跟胡利民約定好的日期。
姜瑜又抽了個時間去了縣城一趟,這回她換了個工作日,請假去找的胡利民。
守門的還是那個老大爺,他對姜瑜還有印象:“你是來找小胡的吧?小胡跟我說過了,讓你直接上去找他,二樓的財務科。”
謝過老大爺,姜瑜按照他的指示上了二樓,很快就找到了所謂的財務科,就一間屋,裡面擺著幾張桌子,桌子上有算盤、筆、墨水等雜物,旁邊的一面牆上是擺放檔案的架子。
幾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埋頭在那裡忙活著,時不時地算盤珠子碰得啪啪作響,月底了,要給全縣的老師發工資,還要跟印刷廠那邊結算書本的費用,財務科幾個人真是忙得飛起,胡利民已經連續三天每天都只睡三四個小時了,眼眶裡都是血絲。
瞧見姜瑜,他不好意思地扒了扒凌亂的頭髮,苦笑道:“等一會兒啊,我們把這本給對完,你先找個空椅子坐一下!”
說完,他又埋頭算賬去了,邊算還邊在嘴邊唸叨:“六退一還五去一……六五八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