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來天的時間,周老三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臉上的肉消了下去,瘦了一大圈,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面板褐黃褐黃的,像是枯萎的樹幹上的老樹皮。最讓人心驚的是他眼底濃烈的絕望。
隔空對上姜瑜,他眼底的絕望馬上轉化為了如有實質的恨意,隔著人群,遙遙地盯著姜瑜,那眼神恨不得把姜瑜給生吞了。
恨嗎?恨就好,她就喜歡看人恨她卻又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周老三這幅姿態著著實實地取悅了她。姜瑜勾起唇,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大大方方地直視著他。
周老三氣得吐血,忽然一道藍色的影子撲了過去,抱著周老三痛哭起來:“爸,爸……”
一聲一聲,傷心欲絕,周建英抱著周老三哭得不能自已。她是真的傷心,她媽走得早,就他們父子三人相依為命,但現在她哥進了牢房,她爸要被木倉斃了,他們好好的一個家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雖然她爸平時比較偏疼她哥,有點重男輕女,但對她也是極好,周建英心裡很清楚,周老三一走,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對她這麼好了。
聽著女兒的哭聲,周老三收回了目光,垂下頭,看著女兒的頭頂,想伸手去抱抱她,安慰她,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綁在後面,動不了。他的眼睛也發酸,在落淚之前,周老三眨了眨眼,輕聲說:“建英,是爸對不住你,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有好的人家就嫁了,等你哥出來,跟他說,是爸對不起你們兄妹倆,沒能好好照顧你們。你們兄妹倆要好好的,相依相護,這樣爸到了地底下就放心了。”
聽到這話,周建英哭得更兇了,但她還沒忘記,周老三下午就要執行木倉決了,這應該是他們父女倆最後的見面機會。
她忙蹲下身,開啟籃子,拿出自己做的飯,端到周老三面前,吸了吸鼻子,說:“爸,你吃一點,我餵你!”
周建英的這頓飯做得很豐盛,一碗白白的大米飯,一份紅燒肉,還有一個雞蛋餅。她跪在周老三面前拿起筷子,一邊哭一邊夾菜喂周老三,時不時地給周老三喂兩口水,伺候得無微不至。
旁邊的大嬸見了都感嘆:“這周建英懂事了,是個貼心的。”
“就是,可惜了,攤上這樣的家庭,以後誰敢娶她。”
周建英再好,父親兄長都是犯罪分子,就這一點,村裡人也不願意跟他們家結親。
提起周建英,就少不了周家另外一個女人。大嬸八卦地說:“聽說了嗎?馮三娘又開始說親了。”
旁邊一個女人聽了,訝異地張大了嘴:“不會吧,周老三這還沒死呢。就算是半路夫妻,但也好歹要等周老三死了啊,再急這也就只有幾天了,幾天都不能等嗎?”
大嬸撇了撇嘴,壓低聲音八卦地說:“沒辦法,周建英說是馮三娘克了她爸,不讓馮三娘回去。馮三娘娘家也不想收留她這個燙手山芋,不願意她呆在家裡,她只能找人嫁了,遲早都要嫁,早幾天有什麼區別。”
“那她閨女呢?那個差點被周老三拐賣的閨女怎麼辦?跟著她一起改嫁嗎?”旁邊一人好奇地問。
大嬸搖頭:“哪能呢,才差點被後爸給賣了,那姑娘哪還敢跟著馮三娘改嫁啊。再說,那小姑娘可是一個有出息的,人可是在公社上班,吃國家糧的呢!”
“喲,吃國家糧的,這周老三幹嘛這麼想不開啊,有這麼個繼女多風光啊,幹嘛還要動這種歪心思……”
話題重新拐回了周老三身上,姜瑜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馮三娘又要改嫁了,一點都不奇怪,她就像菟絲花一樣,似乎必要有一棵樹給她依靠,她才能存活,不管這棵樹是不是歪脖子樹。
不過第一次改嫁時,她還不到三十歲都沒能嫁得良人,這次又能挑到什麼好人家?用腦子想也知道,要麼是拖家帶口死了老婆的鰥夫,她去給人做任勞任怨的免費保姆,要麼是成分不好,長得又醜,甚至有身體缺陷,好吃懶做的老光棍。
不過這都是馮三孃的選擇,姜瑜管不著,也懶得管。
她收回了目光,對身後的梁毅說:“走吧!”
剛說完,前方的周建英忽然就撲到了人群中,抓住一個婦女的頭髮使勁兒地廝打:“都是你這個喪門星,都是你害了我爸……”
周建英又哭又鬧,對著馮三娘一陣拳打腳踢,邊打邊罵:“賤人,我爸還沒死呢,你就急著找男人,沒有男人你一天都活不下去是吧,咱們就等著,你遲早會被那個男人打死的……”
還是附近的鄉親去把她拉開,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