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笑看著他們,把東西遞了上去, 笑道:“胡伯伯,醫生的話還是要聽的,你可真要少喝點,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這是我叔叔的口糧,另外這些糕點是給伯孃的,還有這些毛巾、牙刷、牙膏之類的,也麻煩你們收著,要是我那叔叔沒帶,你們就拿出來給他用,他要帶了就算了。”
胡大山看著她從揹簍裡翻出這麼多東西,板起了臉:“小瑜啊,你這是拿咱們當外人啊,不行,這些你都收回去。平時咱們老兩口沒少勞你照看,咋能收你東西!”
林英也說:“你這孩子,剛上班,好不容易領了點錢,不好好攢著以後成家用,亂花什麼?這些能退的都拿回去退了,咱們傢什麼都有。你這樣就是見外了。”
姜瑜按住她的手,硬是把東西留下了:“伯孃,你們平時也很照顧我,我經常到你們這兒蹭吃蹭喝的,過年公社發了一些票,我留著不用以後也會過期,買東西回去,也是便宜了那幾個,不往你這兒送,你說我該往哪兒送?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以後肯定還要來蹭飯的,就當是我擱在你這兒的吧!”
她說了這話,林英才沒堅持,不過她一定邀請姜瑜在他們家過小年,她包了韭菜豬肉餡的餃子招待姜瑜。
姜瑜同意了,在胡家過了一個開開心心的小年。
回去後,周家照舊是那副愁雲慘淡的模樣,也不見周老三的人影,估計又是為了周建設的事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去了。
姜瑜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回屋,關上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時光如水,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五的那天。姜瑜早早地就起來了,先把自己的房間收拾了一遍,然後找出了今年冬天做的那件棉襖,坐在家裡,等著梁毅的到來。
他上次說火車二十五號這一天到市裡,還要轉車坐回縣城,再想辦法到荷花村,估計就算不是晚上,也得到下午去了。
所以姜瑜告訴自己耐心點,彆著急,大半年都等了,也不急著這一天。
她窩在暖暖的被窩,翻了一本舊書出來打發時間,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就入了迷,直到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姜瑜才回過神來。
她凝神聽了幾秒,從外面那些人的談話中,姜瑜大概知道了緣由。她起身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外面,沈天翔面沉如水,身後跟著幾個民兵和許多聞訊趕來看熱鬧的村民,大人小孩都有。而周老三,面容憔悴,站在那裡一言不發,馮三娘又開始抹眼淚。
“二剛、前進,帶著人去搜一遍,仔細點,別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最後反倒被上面發現了,丟咱們荷花村的人!”沈天翔這話真是帶著滿滿的怨氣。
其實也不怪他,這大冬天的,馬上就要過年了,辛苦了一整年,好不容易有幾天清閒又高興的日子,結果全被周老三給毀了。
大清早的他就接到公社的通知。公社書記把他叫過去,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說他們荷花村出了挖社會主義牆角的投機倒把分子,竟然都沒發現,他這村長是怎麼當的!
沈天翔這才知道,周建設去縣城倒賣東西被抓了,因為他涉及的物資不算少,又剛巧是年前抓到的最後一批,所以被抓了典型。縣裡把這事拿了出來,整理成了檔案,下放到各個村,讓大家引以為戒。
檔案上面有自己公社的人,劉書記也自覺顏面無光,所以很是生氣,把沈天翔批了一頓不說,還讓他回來,好好查一查,再出這樣的事,下一次就讓他去縣裡做檢討。
沈天翔一把年紀被批了個灰頭土臉,回來就領著民兵殺到了周老三家。他們父子這幾個月來,經常不見蹤跡,兒子參與了投機倒把,老子估計也沒少摻和。
周老三沒說話,默默側開身,讓他們搜。
他一直非常謹慎,從不把東西帶回家,就連賺的錢也都藏在了安全的地方,這些民兵就是搜也搜不出什麼名堂。周老三不怕這個,讓他難過的是,建設的事情暴露了,這下十里八鄉都知道他的兒子因為投機倒把被抓了,要判刑。
他唯一的兒子這輩子都要背上洗不清的黑名,走到哪兒都受歧視,永遠都不受村民待見,就算有一天刑滿釋放回來,村裡重活累活都是他的。他的兒子出不了頭了,而且以後也沒女人願意嫁給他了,他會在別人的白眼中孤零零地打一輩子的光棍,他們老周家恐怕要絕後了!
周老三滿心絕望,嘴裡發苦,心裡堵得慌。比前些天,沒日沒夜地在雪地裡奔波,拉下臉四處求人都還要難受。
他紅著眼,麻木地任憑沈天翔帶著人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