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心中微動,原來還是有人會這麼關心自己的。
不是因為書裡的夏雪,而是她自己。
夏雪、夏雪,到如今,書裡的夏雪同她其實也沒有區別了吧?
──她就是夏雪,夏雪就是她。
不是一個局外人的身份,而是真真正正融入這個世界裡。
這麼想通了之後,她開始往下沉,靈體被身體慢慢吸收,倒像是這個身體接納了她。
契合的那一刻,五感慢慢回來,可以聽見聞硯的呼喚聲由遠到近,從一開始相隔了好幾層,再後來變得越來越清晰,緊接著嚐到嘴裡的血腥味、聞到泥土的氣味,痛楚也一點一點地浮現,頓覺整個人像是被車子輾過,無處不疼。
“聞……硯……”
說出來的只有氣音,聲音出不來,夏雪蹙了蹙眉,勉力睜開眼。
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麼,聞硯低著頭靠在她肩上,不想讓夏雪看見自己的表情,手上也沒沒敢使力,像捧著一件珍貴的瓷器。
他的聲音還有些抖,他說:“沒事了,我帶妳回去。”
“嗯。”夏雪應了一聲,放心地靠在他身上,渾身疼得失去意識。
靖王府後院的下人個個手忙腳亂。
無他,他們王爺帶了個渾身是傷的姑娘家回府,瞧那副模樣,傷得還挺重。
太醫請了兩個輪番診治,把完脈正討論著藥方怎麼開較為妥當,裡頭的醫婆和丫鬟替那位姑娘清洗傷處,聞硯抬腳就想走入內,聞若瑤眼捷手快地將他擋了下來。
“哥!你不能進去!這樣於禮不合!”
也不知道這個姑娘對聞硯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自從救了她回來後聞硯就一直是這副冰塊臉,別說太醫了,就連她自己都給凍得。
幸好,這時前院傳來通報,阻止了聞硯想硬闖的心。
“相府派人來了!”
通傳的下人剛至,後頭夏雲和吳氏以及後頭跟著的梅裳就越過他徑自奔了過來。
“我姐怎麼樣了?”
“雪姐兒呢?”
兩人臉上寫滿焦急,深怕聽見什麼噩耗。
聞若瑤忙讓人去將太醫們請了過來,對著夏雲她們說:“請兩位到廳裡等候,太醫稍後就到,至於夏姑娘現在正由醫婆處理傷處,處理完後自可去探望她,還請兩位稍待。”
她約束得了外人,卻漏掉了自己人,這才一轉眼,聞硯就給跑沒影了,聞若瑤心下一驚,偏又不能離開怠慢來客,只得提著心時刻留意著外頭的情形。
聞硯踏入內室的時候,夏雪身上已纏上了乾淨的布條,也由丫鬟和醫婆協力替她穿上裡衣,聽見腳步聲,丫鬟蹲身福了一禮退到一旁去,那醫婆挺有眼色,猜到了聞硯的身份,低著頭喊了聲:“靖王殿下。”
“嗯,她怎麼樣了?”
醫婆打起精神,知道這姑娘對靖王的意義非同一般,老老實實地答了。
“身上佈滿的小傷沒什麼大礙,主要還是內傷,背後有一大片的瘀傷,肋骨裂了,右手手骨也斷了,暫不宜挪動。”
聞硯閉了閉眼,“知道了,妳們下去吧。”
雖然覺得只有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不合禮數,可一個是王府的下人,一個是毫無關係的醫婆,她們兩人誰也管不了聞硯,紛紛低頭退了下去,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
聞硯走到床邊,看著臉色蒼白的夏雪躺在床上,心裡有百般說不出的滋味。
他發現她時,夏雪渾身是血,若不是有棵大樹足以支撐住她的重量,從那個高度直接摔落地面,只怕是必死無疑,連太醫都不用找了。
一直都明白夏雪不同於其他姑娘,堅強的很,此番受了這樣的重傷,醒過來後第一件事卻不是喊疼,而是頭一回真真正正地喚出了他的名字。
哪怕那聲音微弱得跟剛出生的小奶貓似的,聞硯還是聽見了。
那一聲比任何兵器都還要銳利,將他的心扎得血流不止。
他握住她的手,啞著聲音說道:“快點好起來。”
要怎麼嫌棄他都可以,她要什麼他都應了,只求夏雪能夠痊癒。
這樣的傷在一個女孩子身上,要怎樣才承受得了?
聞硯光是看著都心疼。
而醫婆說的夏雪傷勢太重暫不宜挪動的話語,太醫們也是持同樣意見。
吳氏和夏雲聞言對望了一眼,眉頭深鎖。
這話說的,豈不是夏雪在傷勢好轉以前只能在靖王府長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