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為酆如歸後,因這具身體乃是修煉千年的惡鬼,體溫較低,他起初直覺得難以忍受,一入秋便須得多穿一件衣衫,方才能舒服些,但時日一久,卻也習慣了。
此時,被活人的溫度一燙,他霎時怔住了,縱使他尚未去看掐著他手腕子之人的面容,但卻立刻有一個名字浮上了他心頭——姜無岐,是姜無岐,是姜無岐的溫度。
猝然間,他竟不合時宜地憶起了他吸食姜無岐的血液時,他的身體所感知到的溫度。
嗜血啖肉之慾登時襲上心頭,他抬眼去瞧姜無岐的側臉,那君子端方的面容一入眼,他喉間便迅速發緊了,他怕控制不了自己,平白害了姜無岐的性命,掙扎著欲要將手腕子從姜無岐指間抽出來。
姜無岐並無防備,酆如歸輕易地便將手腕子抽了出來,施展身法,飛身而出,須臾,便不知所蹤了。
姜無岐當即意識到酆如歸的癮又上來了,遂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見狀,旁的一垂涎酆如歸美貌的郎中生生吃了一驚:“那姑娘莫不是隻豔鬼罷?”
郎中身側的一年輕書生道:“這樣快的速度,非常人可及,不是豔鬼,也定然是旁的妖怪……”
他舔了舔嘴唇,回味著那紅衣美人適才裸露出來的那一截小臂,不禁色慾當頭:“不過若是能與她春風一度,折了性命倒也值得,畢竟這般美貌的女子世間罕見,那咬春樓的花魁都及不上她的一根手指。”
“許你那美人早已與那道士顛鸞倒鳳過無數回了。”郎中擠眉弄眼地笑著,“你這窮書生莫要說方才的美人與咬春樓的花魁了,恐怕連咬春樓的粗使丫鬟都瞧你不上。”
“你……”書生狀似無意地用左手遮掩住了右手衣袂上的一塊補丁,氣憤地道,“待我來日高中,看你還敢不敢看輕我。”
“高中狀元麼?”郎中端端正正地作揖道,“那我便提前恭賀狀元爺了。”
“你……”書生氣得啞口無言,又聽得郎中諷刺道:“狀元爺,你這口齒著實是靈便得很。”
兩人說話間,一眾或留戀酆如歸美貌,或後怕的看客都悉數散去了,其中一中年婦人一邊走著,一邊擔憂道:“這逢春今日怎地這樣不太平,可勿要再出甚麼事了。”
無人覺察到那已平靜下來的河面上,有一具屍體慢慢地浮了上來。
這具屍體頭顱、四肢缺失,只一副軀幹,軀幹身無寸縷,以背面浮起,但由纖細的腰身判斷,應當是一名女子。
那廂,姜無岐直追到城外二十里的亂葬崗,才追上酆如歸。
酆如歸是循著血肉的香氣來的這亂葬崗,但見此處遍地不是腐臭發爛,便是零碎不堪的屍骨,莫要說張口去進食了,連瞧他都不願多瞧上一眼,只那壓抑不住的癮卻不斷地催促他將所有的屍骨都收入腹中。
他咬住唇瓣,半闔著眼,不由連連後退,直退到了一座腐朽的木質碑牌前。
這墓碑底下是累累白骨,他一時不慎,足下踉蹌,整具身體猛然倒向墓碑,這墓碑不知已立了多少辰光,稍一碰觸,便利落地倒了下去,分作數塊。
酆如歸隨即躺在白骨堆中,鼻尖頓時擠滿了令人作嘔,卻誘人無比的屍骨的香氣。
他忍了又忍,終是抓起一根殘留著少許腐肉的手骨送到了唇邊。
他方才張口,卻有一隻手撥開那手骨,擦著他柔軟的唇瓣,送入了他口中。
“姜……無岐……你離我遠些……”他費勁地逼迫自己忍耐,不許去咬姜無岐的指尖,姜無岐卻用指尖蹭了蹭他的舌面,更是從容地笑道:“無妨。”
酆如歸的舌尖宛若生出了自主意識似的,迫不及待地攀上了姜無岐的指尖,又緊緊地捲住了,將那鮮美的手指往口腔深處扯曳。
酆如歸的神志被姜無岐的香氣毫不留情地衝刷著,舌尖又滾燙得厲害,他再也忍不得,伸手捉住姜無岐的手臂,逼得其不得不低下身來,他便乘勢將姜無岐掀翻在地,而後壓上身去。
姜無岐的後背抵著層層疊疊的白骨,稍稍有些不適,他的眉眼卻是一貫的溫潤,就連酆如歸用那雙紅唇以及溫熱的口腔吸吮著他自己方才送進去的指尖時,他亦是這副模樣。
“抱歉……”酆如歸將姜無岐的那根指尖吸吮得水光淋漓,卻全然不滿足,他依仗著僅餘的神志,小心翼翼地咬破姜無岐的指尖,吸食了一點鮮血,便急急地退到一旁,將自己縮成一團,等待那熬人的癮過去。
姜無岐凝視著酆如歸,直覺得他猶如受了委屈的幼童一般,教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