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恆,子恆,子恆……”
卻原來不是酆如歸,他其實是在為子恆剔肉麼?他手上的血是從子恆的身體之中流淌出來的麼?
子恆為他所擁抱過的身體裡頭當真藏有這樣多的血液麼?
剔過肉後,子恆便能與他長相廝守麼?亦或是子恆又將拋棄他?
突地,他的臉被打得被迫偏了過去,緊接著有一把嘲諷的嗓音刺著他的耳蝸:“我都不曾喊疼,你倒是發起瘋來了,子恆是你那舊友罷?他已故去,你卻還活著,你既活著,便好好活著,勿要教他做了鬼都不得安寧。”
酆如歸左足足踝上已被剔去了直徑約一寸的皮肉,他確實不曾喊疼,亦不覺得有多疼,但一身的肌膚卻是被熱汗裹得結結實實。
他下得床榻,行了數步,左足所踩過之處盡是血印子,但他的腳步卻無半點踉蹌,足上的傷於他似乎並無影響。
這些血印子紮在姜無岐眼中,使得姜無岐頓時雙目生疼,他立即將酆如歸抱回了床榻上,不住地親吻著酆如歸的額角。
酆如歸心知雲研已將自己與那子恆重疊在一處了,恐怕再也下不了手,因而他抱住姜無岐的腰身,汲取了些姜無岐的氣息,充作自己的麻沸散,便毫不猶豫地揀起那匕首,向著自己的傷口去了。
一點一點地剔下皮肉,從足踝至足背,從足背至足尖,他終是受不住,緊緊地咬住了唇瓣,以減緩痛楚。
五根指骨已利落地露出了四根,餘下一根。
這時,無數痛吟擠在他喉嚨底,欲要出去,卻被他困住了。
他面白如紙,不知怎地竟仍有餘力用左手蹭了蹭姜無岐的眉眼。
片晌之後,他終於將餘下那根指骨上的皮肉全數剔去了,又繼續去剔足底以及足跟的皮肉。
濃烈的血腥味堵塞了姜無岐的鼻腔,姜無岐直覺得吐息艱難,將要窒息。
但眼前酆如歸的手卻無一點鈍澀,如同剔的不是自己的皮肉一般,半點不疼,可若是當真半點不疼,酆如歸為何會將自己的下唇咬得滲出血來?
姜無岐抬起一指,抵著酆如歸的齒尖,寫道:咬著我的手指罷。
“你不怕我將你的手指咬斷麼?”酆如歸原是想打趣姜無岐,但唇齒一放鬆,被壓抑在喉嚨底的無數痛吟便紛紛逃竄了出來,驚得姜無岐面色煞白,心臟更是幾乎停擺。
酆如歸一面剔著足底的皮肉,一面抿唇笑道:“你上當了罷?我是做戲與你瞧的,左右不過是剔下些無用的皮肉罷了,哪裡會有這麼疼。”
姜無岐卻是硬生生地將指尖塞入了酆如歸口中,並柔聲道:“你將我這手指咬斷便咬斷罷,即使吞嚥下去也無妨。”
姜無岐已許久未開口說話了,聲音滯澀,但拂在酆如歸耳側,卻是催得酆如歸雙目盈淚,酆如歸含住姜無岐的指尖,含含糊糊地道:“你果真是個傻子,我此番剔肉,至多一月便能長齊全,但我倘使將你這食指咬斷併吞嚥下去,你卻會落下終身殘疾……”
“姜無岐……姜無岐,你待我這般好作甚麼?”酆如歸哽咽不已,舔舐著姜無岐的指尖,又去剔足底的皮肉。
姜無岐自小不與人親近,渾然不知自己為何寧願失去一指,也不願酆如歸將唇瓣咬出血來。
他苦思良久,張了張口,卻是一字未吐。
酆如歸原本便是自言自語,未曾盼望得到姜無岐的回覆,快手將足底的皮肉剔了乾淨,又去剔足跟的皮肉。
姜無岐眼前一片的血肉模糊,但酆如歸的眉眼卻清晰得猶如有人正以濃墨重彩,一筆一筆地在他腦中勾畫似的。
他不覺顫聲道:“我不忍見你受苦。”
“嗯,我知曉了。”不久,酆如歸已將足跟的皮肉盡數從足骨剝離,至此,他足踝以下再無丁點皮肉,只雪白的足骨。
他未有一點遲疑,手中的匕首向上而去,一點一點剔去皮肉,一直到膝蓋處,他才停下手來,將匕首往地面一擲,又取了原來用作防止他咬到舌頭的那團軟布,擦拭手指,他指上俱是鮮血,粘膩不堪。
接著,他整個人撲到姜無岐懷中,低低地吸著氣。
他生得顏若舜華,縱然而今身染鮮血,縱然而今左足膝蓋以下皆是白骨都無損他的容貌,反是為他增添了一份殘豔,想教人將他摧殘得更狠些,又想將他攏在懷中好生呵護。
從頭到尾,他未曾喊過一聲疼,但他一身的紅衣卻是被熱汗溼透了,彷彿是方才從水裡打撈出來似的,他羽睫上亦盈滿了熱汗,一扇動,熱汗便會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