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踩了上去,直到將五指以及掌心踩成肉泥才作罷。
但即便如此,他的姜無岐也回不來了。
他下意識地以指尖磨蹭著自己的唇瓣,其後合身覆在了姜無岐的屍身上,靜靜地闔上了眼去。
待他再次睜開眼來,身下並無姜無岐,他坐書案前,一抬首便見他的父親一派威嚴地行至他面前,道:“你為何不好好唸書?先生道你好生頑皮,還與他頂嘴。”
“父親,我知錯了。”他口中認了錯,神志卻還恍惚著。
父親摸了摸他的發頂,慈祥地道:“我兒知錯了便好,為父原就捨不得罰你。”
他又與父親交談了幾句,便有侍從稟報有貴客造訪。
父親走後,他手忙腳亂地尋了一面銅鏡,銅鏡映出的他年不過十歲,容貌稚嫩,全無酆如歸惑人的風姿,五官與酆如歸亦截然不同。
他不是酆如歸,他不曾是酆如歸,他從未是酆如歸,與姜無岐相遇不過是他的一場幻夢。
忽地,頭顱疼得幾欲炸裂,他伏倒於地,低低地喘著氣,嚴寒從地面上侵入他的四肢百骸,片晌,他身上即結出了厚厚的冰霜,他抬手欲要拍開冰霜,卻乍然見得自己手上抓了一冊話本,話本不厚不薄,半新不舊。
他信手翻開一頁,上頭寫的是:酆如歸其人,乃是一千年惡鬼,生性殘暴,作惡多端,喜嗜血啖肉,慣常著一身紅衣,做女子打扮,行走間環佩叮噹,他足下是累累白骨,但因其容貌甚美,且善蠱惑人心,加之手段陰險,前去除他的正道中人大抵成了他腹中之物,能逃出昇天者少之又少。
他心中一震,又聽得一侍女驚呼道:“二公子,你跪在地上作甚麼,地上涼,奴婢扶你起來罷。”
他被侍女扶了起來,在椅上坐了,又接過熱騰騰的紅豆桂花圓子湯飲著,撲鼻的桂花香卻驅不散他滿心的疑惑:我莫不是發了個夢不成?我尚未及冠,不曾因斷袖之癖被父親逼入湖中,不曾入得那話本成為酆如歸,更不曾愛上那姜無岐。
他這般想著,天色夜了,沐浴過後,便回臥房睡了,卻是輾轉反側,不得安眠。
白駒過隙,歲月偷換,已是他及冠的日子,他身著冠服,行過禮,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為他表字。
表字還未入耳,卻有一把他極為熟悉,又極為陌生的聲音道:“酆如歸,你快醒醒。”
他被這聲音催得側首望去,四周的人、事、物陡然間半點不剩,他又回到了那鬼氣森森的房間中,眼前是滿面憂慮的姜無岐,周身則被血淋淋的利爪團團圍著。
他身在姜無岐的左臂臂彎當中,姜無岐的右手執著拂塵,略略一掃,數只利爪便跌落了下去。
“我……”究竟何處是真,何處為假?他究竟是二公子,亦或是酆如歸?他迷惑不解地望住了姜無岐,發著怔。
但只消姜無岐安然在他身側便好,縱然此處是假,他也甘願沉淪其中。
“你適才突然昏死了過去,難不成又發了噩夢?”姜無岐見酆如歸雙目渙散,難以聚焦,不由發問。
我是發夢了麼?我怎地會屢屢發夢,此處難不成除卻鬼氣濃重,還有旁的古怪?
酆如歸猛然張口咬住了自己的左手虎口,他神志上雖不會覺得疼痛,但身體卻告訴他被他這一口咬得疼了。
——顯然眼下便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