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咬春樓便到了,她難以自控地周身發冷,但仍是勉作鎮定地將自己與梁景文藏了起來。
那廂,酆如歸與姜無岐佯作在咬春樓與那花娘們雲雨了一夜,出了咬春樓,一踏入集市,便遠遠地瞧見數十人在集市中央圍在一處。
因這逢春城怪事連連,城中百姓大多閉門不出,他們已許久未見得如此多的人了。
倆人上前欲要瞧個仔細,卻有一人吃驚地道:“是梁景文!”
:黃泉路·其三十五
“梁景文怎地會變作這般模樣?”
“好惡心。”
“梁景文斷腕的傳言竟然是真的。”
“恐怕是得罪了甚麼人罷?”
“梁景文為人和善,才華橫溢,如何會得罪人?”
“恐怕是他得了解元,有人看他不順眼了罷?”
“下手之人實在是心狠手辣。”
“還是快些去報官為好。”
一眾觀客當中有面露慈憫的,有連連嘆息的,有滿面厭惡的……但大抵都居高臨下地圍觀著梁景文,梁景文從天上墮入地獄中,使得他們這些存活於凡間之人自得萬分,畢竟他們四肢健全,而這梁景文再不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天子驕子,他們每一人都可輕易地將梁景文比下去。
酆如歸捉著姜無岐的手越過一眾觀客到了梁景文身前,見此,不由一怔,那秦瑤下手著實狠辣。
而後,酆如歸低首細細地端詳著梁景文,梁景文面上共計兩道傷疤,一道橫於額頭,一道從左頰顴骨處直直地沒入右側耳尖,其脖頸上盡是淤血,應是遭人狠狠地掐住了所致,他左側衣袂為人撕去了,缺失的左腕暴露無遺,右手上俱是窄細的刀傷,與左手相較,勉強算得上完好,又有血液從他下身漫開,顯然不是後腰傷口甚深,便是後庭遭受侵犯,綻裂了開來,而他的雙足則是被挑去了腳筋。
梁景文目中驚恐交加,張著口,斷去的舌頭隱在口腔之中,幾不可見,致使他吐不出一個字來,只些“咿咿呀呀”的怪聲,難以由此分辨其中的含義。
這梁景文作惡多端,縱然如今這副悽慘模樣,酆如歸也生不起半點憐憫之心來,倒是欲要拍手稱快。
他側首去望姜無岐,姜無岐面無表情,半晌,低聲道:“秦瑤作孽太多,在閻王殿清算過罪孽,便須得下無間地獄了。”
酆如歸緊了緊姜無岐的手,走遠了些,才含笑道:“秦瑤她為替蘇晴以及旁的妙齡女子復仇,害了不少成年男子的性命,下無間地獄也是應當,她求仁得仁,非但不會有怨言,心中反是十分暢快罷。”
說罷,酆如歸扯著姜無岐往前疾奔,又回首委屈巴巴地道:“姜無岐,我們去用早膳罷,我有些餓了。”
姜無岐被酆如歸扯得一趔趄,方要讓酆如歸慢一些,但一見酆如歸眉眼間溢位委屈之色,不知怎地竟是語塞。
酆如歸扯著姜無岐奔出百餘步,望見一早膳鋪子,便急急地停下了腳步。
這早膳鋪子門口是足有兩尺寬的蒸籠,白氣瀰漫,嫋嫋娜娜的,一旁一中年婦人正下著餃子,一隻一隻白白胖胖的,活潑地躍入煮沸了的水中,由散出來的香氣可知,應當是芹菜豬肉餡的。
只消是葷食,皆是酆如歸所好,聞著這水餃的香味,他便以指尖一點:“要一碗這芹菜豬肉水餃罷。”
他鬆開姜無岐的手,盯著疊得半人高的蒸籠,苦惱須臾,一一道:“要一隻梅乾菜肉包、一隻牛肉粉絲包、一隻香菇醬肉包、一隻三鮮包,再一隻流沙包罷。”
中年婦人熱情地應道:“客官稍待。”
她方要去端開那蒸籠蓋子,卻有人急聲道:“我來罷,這蒸籠蓋子有些沉,你勿要動。”
那人應是婦人的夫君,貌不驚人,他手裡拿著一大把小蔥,進得早膳鋪子,問過妻子酆如歸所要的包子,便拿了只盤子出來,又端開蒸籠蓋子,手上包了油紙,利落地將包子取出放置在盤子上,遞予酆如歸。
酆如歸伸手接過,又見這中年男子一臉憨厚地望著姜無岐,笑道:“這位道長,你要點些甚麼?”
姜無岐答道:“一碗素面便可。”
倆人進了鋪子裡頭去,這鋪子裡頭僅兩張桌案,但桌案卻收拾得十分乾淨,並無旁的早膳鋪子般油膩。
倆人面對面坐下了,酆如歸以竹箸夾著那香菇醬肉包,湊到姜無岐唇邊,不懷好意地道:“道長,這香菇醬肉包瞧來好吃得緊,你可要嘗一嘗?”
姜無岐掃過那香菇醬肉包,搖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