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無岐擔憂地道:“你無事罷?怎地燙得這般厲害?貧道去請大夫來可好?”
“不必了,我無事,你留在我身側打坐罷。”被姜無岐撫過的蝴蝶骨既麻且癢,酆如歸難以忍受,語調卻是冷靜。
姜無岐又望了眼酆如歸,才在酆如歸床榻下閉目雙足跏趺,但素日一閉目便能順調的吐息,今日卻是紊亂得緊。
:望鄉臺·其三
雙足跏趺、脊直、肩張、手結定印於臍下、頭中正、雙眼微閉、舌舔上顎,打坐的姿勢分明無半點差錯,卻為何吐息會如此紊亂?
姜無岐全然不知緣由,他愈是要順調吐息,那吐息卻愈是紊亂得厲害。
寧心靜氣,斷除雜念,費了良久,他的吐息方才順調。
酆如歸聽得姜無岐吐息均勻,難以自已地回過首去,望住姜無岐。
姜無岐的眉眼、姜無岐的雙唇、姜無岐嵌有他齒印的耳垂、姜無岐被他蹭開的衣襟、姜無岐衣襟處被他以齒碾壓出的一片嫣紅……姜無岐的一切於他而言,俱是妥帖無比,且再再引誘他與之親近。
他心知已入定的姜無岐斷然不會覺察自己正被他正逾矩地凝視著,他大可用眼神細細地將姜無岐描摹一番。
但自己為何會生出這般的心思?姜無岐君子端方,眉眼溫潤,百般縱容於他,任由他欺負,顯然是由於姜無岐對他心懷憐憫之故。
他拼命回憶著他每每受傷時姜無岐的神色,當即斷定自己所料不差。
姜無岐善待於他,是出自憐憫,那麼他對姜無岐又是甚麼心思?
他思及適才姜無岐陡然推門而入時的慌張與羞怯,以及由此催生的一身灼熱,不得不承認,許姜無岐於他而言,並非僅僅是能夠吸食血液,能夠依偎,能夠欺負的物件。
他許是……許是對姜無岐動了心罷?
若非如此,他為何當時見得梁景文的住處升起了滾滾白煙,會害怕得渾身戰慄?
然而姜無岐不沾葷辛,不染情愛,又如何會回應於他?
只有柳姑娘於姜無岐才是特別的,而他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機緣巧合與姜無岐相遇,又無賴地仗著那磨人的癮,引得姜無岐心生憐憫而已。
姜無岐將會為了柳姑娘還俗,將會為了柳姑娘毫不猶豫地辜負一手將他撫養長大的醍醐道人的期許。
可姜無岐又怎會為了他還俗?
姜無岐絕非斷袖,姜無岐心悅的是柳姑娘,他所居的這副肉身原不過是姜無岐與柳姑娘間的障礙罷了。
現如今柳姑娘尚未現身,待柳姑娘現身,除非使出無恥手段來將姜無岐困在身側,不然姜無岐定會與柳姑娘雙宿雙棲,哪裡還會記得他。
他頓覺雙目模糊得厲害,竟是再也看不清姜無岐了。
但姜無岐生得是何模樣與他有何相干?
他唇角噙起一點冷笑,那冷笑又轉作苦笑,苦笑歸於虛無,片刻後,他面上呈現出一片木然。
偏生是這時,一雙手將他擁到了懷中,嘆息道:“酆如歸,你哭甚麼?”
我哭了麼?怪不得雙目會這樣模糊。
酆如歸透過一片氤氳,仰起首來望住姜無岐:“姜無岐,你不是入定了麼?”
“貧道原本將要入定了,但見你一哭,又如何還能入定?”姜無岐取了帕子出來,揩去酆如歸羽睫上盈著淚珠子,接著去擦拭酆如歸潮溼的面頰,復又問道,“你哭甚麼?”
“我……”酆如歸從不輕易落淚,即便被生身之父逼迫投湖,都不曾落淚哀求,但在姜無岐面前,被姜無岐溫柔無匹的嗓音包圍著,被姜無岐擁著,感知著姜無岐的體溫,他卻忽覺自己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無法止住哭泣。
姜無岐眼見無數的淚珠子從酆如歸眼眶奔湧出來,一時間束手無策。
酆如歸撥開溼潤了的帕子,胡亂地將淚水抹在姜無岐的衣襟上,又以雙手勾住了姜無岐的後頸,並以雙足圈住了姜無岐的腰身,仿若一株菟絲花將其賴以存活的寄主死死糾纏住了。
酆如歸甚為用力,姜無岐略感不適,卻是低下首來,也不再問原由,任由酆如歸抱著他哭。
酆如歸喜怒無常,任性恣情,但他卻是初次見得酆如歸落淚。
酆如歸顏若舜華,肌骨生豔,舉手投足間,風情惑人,但現下在他懷裡的酆如歸卻半點無往日的風采。
他聽酆如歸哭得萬般傷心,心臟竟是一顫,顫過後便是不可名狀的疼痛。
他並非口舌靈便之人,又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