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忻不知該喜該悲,又將鹹菜香乾包放到高辰面前,軟聲道:“小師弟,你吃罷。”
倆人互相推拒了幾個來回,末了,那鹹菜香乾包由慧忻掰作了兩半。
倆人各自吃罷一半的鹹菜香乾包,又用盡旁的吃食,便出了包子鋪去。
而後,高辰纏著慧忻陪他逛了一日,及至日暮,倆人方才返程。
上山的路並無照明,倆人只能憑藉月色來識別,但抬首遙望,便可瞧見山頂上,隱仙寺中的點點燈火。
慧忻見四顧無人,下定了決心,側首問高辰:“小師弟,你可有想過問鼎天下,教眾生匍匐於地?”
高辰從無這等野心,但對於父皇的不滿與對於母妃的擔憂,卻促使他道:“想過。”
他以為慧忻只是突發奇想,然而緊接著,他卻又聽見慧忻道:“小師弟,你若是想要,師兄必會竭盡全力,為你取來。”
慧忻寶相莊嚴,但眼底竟陡然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厲瘋長。
高辰見此,伸手擁住了慧忻,喚了一聲:“師兄。”
慧忻年二十九,高辰年二十八之時,慧忻已用各種法子從信徒中要得了萬兩白銀。
他一面繼續積攢銀兩與人脈,一面招兵買馬,探訪名仕。
高辰勤加修煉,整個隱仙寺,一百八十二名僧眾中,他的修為已僅次於他的恩師。
為博得民心,他時常會無償地為百姓百憂排憂解難,佈施粥食,開壇祁雨。
隱仙寺遠離京城,加之他行的又是僧侶會行之事,是以,無人將他所為傳入他父皇耳中。
慧忻年三十一,高辰年三十之時,一日,慧忻遠行歸來,匆匆地去見高辰。
夜色深沉,高辰已睡下了。
慧忻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又輕手輕腳地行至了高辰的床榻前。
高辰身著褻衣,因在沉睡中的緣故,面色微紅,衣襟半開。
慧忻心知自己不快些離開必定會冒犯了高辰,但他的雙足卻絲毫動不了。
這是他心悅的高辰,他心悅的高辰正好眠著,意識全無,他大可偷一個吻。
他這般想著,便也這般做了,低下身去,蜻蜓點水般吻上了高辰的唇瓣。
一觸即退,他站起身來,又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去,並將門闔嚴實了。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禪房之中,他才能放心地去撫摸自己的唇瓣。
他躺於床榻上,慢慢地闔上眼,撫摸罷自己的唇瓣,又解開僧袍去撫摸自己的身體。
前世,高辰是如何撫摸他的?
他腦中回放著高辰與他親熱的場景,情不自禁地出了一回,其後,理所當然地被無邊寂寞淹沒了。
這一世的高辰無心於他,待高辰坐上帝位,他便會向高辰告白,倘若那時高辰仍舊無心於他,他便放舟五湖,遠遠地守護高辰罷。
自偷吻過高辰後,慧忻滿腹罪惡,便有意無意地疏遠了高辰。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慧忻留於隱仙寺的日子不足一月。
高辰不免思念著為自己奔波的慧忻,便日日寫信與慧忻。
高辰的書信總是很長很長,字型行雲流水,慧忻向來是一邊以指尖磨蹭著字跡,一邊閱讀的。
讀罷,慧忻會將臉埋於書信上,貪婪地聞著墨香,並在腦中想象著高辰提筆揮墨的模樣。
之後,慧忻便會回信,慧忻的回信也很長很長,因怕被人偷看,他從不在書信中提及自己的成果,只講些見聞。
書信的時效不可保證,加之慧忻不是一直待在一處,因而有時候十天半月,高辰才能收到慧忻的書信,但一收到必然是與天數對等的數量,若是十天,他便會收到十封書信。
慧忻的字型與他的人一般,很是端正,一筆一劃都十分考究。
高辰猜測慧忻寫書信時,大抵是一副嚴謹眉眼,腰身直挺。
他也不知為何,他每每收到慧忻的書信便會心悸,心悸後,又生欣然,欣然後,卻是不安。
不知慧忻孤身在外可有不便,可會受傷——可會忘了他?
——慧忻肯定不會忘記他,不然為何日日寫書信與他。
他一字一字地讀罷書信,便又將書信放於枕邊,與自己同眠。
有時,他半夜轉醒,亦會去看慧忻的書信。
慧忻於他是一劑熬過漫漫暗夜的良藥。
又過了三月又十七日,他已有足足三百二十八日未曾與慧忻會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