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地之上,密密麻麻如同螞蟻一般的南唐軍四散奔逃。柴克宏帶著騎兵找到李弘冀,擁著李弘冀要北撤。
李弘冀不願意走,柴克宏勸道:“戰局已崩壞至此,人力不可為。不如退至丹陽,整軍再戰,還有捲土重來的機會啊。”
李弘冀被他說動,跨上戰馬。帶著騎兵衝擊攔截的吳越軍,試圖殺出一條血路來。
李弘冀帥旗一動,南唐軍就徹底亂了。亂兵被吳越軍像趕鴨子一般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紛紛扔掉兵器、脫掉盔甲,撒丫子狂奔。
吳越軍銜尾追擊,殺得一地的屍體。要知道交戰時,由於接觸面有限,死傷人數並不多,殺傷最多的反而是在追擊中。
戰場邊上的小河裡堆滿了屍首,鮮血將整個河水都染紅了。
張老虎先前已經被殺得死傷過半,這時形勢逆轉,張老虎的幾百吳越軍追著李弘冀數千人亂殺。
劉仁贍拼死作戰,卻見李弘冀部已經亂成一團,朝北面退去。心知大勢已去,便收攏所部,退入常州城內,準備固守。
何敬洙的指揮大帳設在城西的城樓上,何敬洙要出城逆戰,劉仁贍攔住他勸道:“老將軍久經戰陣,要知此時也是回天乏術,不如退入城內固守,尚有轉圜之機。”
何敬洙仰頭大笑,滿眼悲憤的淚水:“老夫在鐔州(即龍津之戰),大軍崩潰,我獨自跑了,聖人未追究,反倒委我重任。湖州戰敗,我又跑了。所謂事不過三,如今我若再龜縮不出,放任主帥受難,老夫豈能不顧身後之名?”
便毫不猶豫的下樓,親自率軍邀擊,以吸引吳越軍的注意力。
吳越軍見何敬洙部在四散奔逃的南唐軍中獨自列陣,越來越多的潰兵在何敬洙大陣後慢慢聚集。各部便一同聚攏過來,圍攻何敬洙。
何敬洙親自帶兵反衝鋒,他的帥旗在一群群的人浪中上下翻飛,卻始終屹立不倒。
只見何敬洙抄著一把朴刀,左劈右砍,衝破了吳越軍一個個軍陣,卻有更多的吳越軍圍了上來,殺聲震天。
刀已捲刃,他便扔掉了朴刀,又撿起一杆長槍來。他的頭盔已被人打落,他年近六旬,鬚髮皆白,散亂的白髮上滿是血跡,尤為明顯。
他親兵勸道:“大帥,吳王殿下已經成功撤走了,吳越軍全被我們吸引了過來,現在再不退就走不了了。”
何敬洙不予理會。
劉仁贍這時也派兵出城接應,卻被林仁肇死死攔住,壓在城門附近衝不過來。
何敬洙長槍揮舞,刺倒一個個吳越軍士卒,他一邊殺敵,一邊高聲疾呼:“殺敵報國!殺敵報國!”
錢弘佐坐在馬上,被士卒們擁著緩緩列陣前進。
李時中勸他不要上前線,錢弘佐微笑道:“我不動手,只要我在這裡,讓士兵們都看到我,他們就知道他們的君王與他們一同在戰鬥。”
“萬歲!萬歲!”吳越軍士卒高喊著,隨著錢弘佐殺向何敬洙。
何敬洙殺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吳越軍,他的長槍已被折斷,只有半截長槍拿在手中。他身邊的衛兵已只剩下幾十人,他的肩膀上的肩甲已經破碎,血肉外翻,觸目驚心。
周圍吳越士卒的歡呼聲越來越響,戰鬥力也一個比一個強。
他抬頭一望,看見錢弘佐的大纛已經緩緩近前,周圍皆是奮勇向前的親衛。
又是一隊精兵殺向了他,他深知已不可能斬將奪旗,將半截長槍反手握在手中。
他彷彿又回到了他少年時期,他摔碎了主人李簡的一塊寶硯,只有射中天上飛過的烏鴉,才能赦免他。
他閉上一隻眼,兩耳彷彿再也聽不到周遭的嘈雜,天地為之寧靜。
他一隻眼睛瞅準前方,朝著錢弘佐的大纛奮力擲出。
只要大纛倒下,吳越軍便會以為錢弘佐戰死了,陷入混亂,戰局說不定會再次逆轉。
機會只有一次,就像少年時他射烏鴉一般。
半截長槍如同一支短矛,朝著錢弘佐激射而來。
錢弘佐暗道一聲:“臥槽。”拔出腰間佩劍,抬手一劍將長槍磕飛,小腹隨之抽了一抽。
吳越軍見狀,大呼:“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錢弘佐劍指前方,大聲道:“殺敵!”
何敬洙卻沒有等到大纛倒下,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邊上的親兵焦急的拉扯他,喊道:“大帥!”
這時一杆長槍刺中了何敬洙的小腹,尖銳的槍頭在甲片之間摩擦,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