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風看了他一眼,這次竟也沒掙扎,乖乖躺下了。
林諳暗暗做了幾個深呼吸,鎮壓了小腹以下三寸處的暴動,醞釀了半晌,不想再無謂地兜圈子,開門見山:“第一個問題,魚霄是誰。”
身邊人原本在窸窸窣窣蠕動著遠離,倏地停下了所有小動作,像是磨盡了最後一點機油的齒輪鏽在了原地。
這個名字簡直就是埋在地底最黑暗的噩夢,一提及就拔出蘿蔔帶出泥,從心理不適引發起一系列生理不適,陸驚風喉頭泛腥,眨了眨眼睛,強行按捺住作嘔的慾望,手心裡還殘留著林諳的口水,但濡溼很快被汗水代替。
像是過了很久,或許也不久,沉默的時間總顯得很長。
齒輪重新轉動起來。
“他要了午暝的命,就在我眼前。”陸驚風喉結滾動,面上的表情是麻木的,“除了午暝,還有其他同事,前後共計緝靈師十三條人命。s級惡靈,喜怒無常,殘暴索取無辜平民的性命,據不完全統計約上百條,緝靈局曾在全國下達通緝令,業內人士一旦遇上,無條件殺無赦。而唯一抓捕他的那場行動,是緝靈局有史以來犧牲人數最多、戰況最慘烈的行動之一。”
“行動的總策劃兼執行者,很不巧,就是你眼前的我。”陸驚風倉促地勾了勾嘴角,低下頭,睫毛輕顫,一閃即逝的笑容裡傾瀉出自嘲與苦澀,隨之而來的自我評價字字珠心,“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我,不知天高地厚,自負輕敵,固執己見,驕兵必敗。”
林諳湊近了,展開他攥得死緊,泛白輕顫的拳頭,一寸寸捋著痙攣的掌心肌肉,心疼極了:“抱歉。不想說的話不要勉強。”
陸驚風閉著眼睛搖頭,“沒什麼不能說的,它早就被公開釘在了恥辱柱上,避而不談倒顯得矯情,我也沒那麼脆生。那次行動兩敗俱傷,此後魚霄也徹底銷聲匿跡,我一度以為他早就被焚靈業火燒得連渣都不剩,哼,沒想到竟然苟延殘喘至今,還妄想捲土重來再掀風浪。”
“蟑螂等鼠輩,苟活的方法總是那般多。”林諳按摩著按摩著,假公濟私地揩起油來。
“也好。”陸驚風渾然不覺,他此刻的眼神被恨意淬得透亮,就像一把韜光養晦多年總算開光的霜劍,顯出這些年來忍氣吞聲藏得極好的銳利和偏執,“我能挫他一次,就能挫他第二次。這回,我拼死也要睜大眼睛,親眼看著他魂飛魄散。”
這話暗含決絕,林諳莫名膽寒,心室震顫,總覺得陸驚風正一步步滑向仇恨的深淵,他不得不用力抓住他的腕子,語氣迫切:“你當初是不是早就猜到他沒死透?”
陸驚風低頭盯著自己被攥緊的手腕,那塊面板很嫩,邊緣因為被虎口鉗制而慢慢變紅。
他不說話,林諳就繼續追問:“你猜到了,料到遲早有一戰,但苦於沒有業火傍身,所以你就偷偷鑽研禁咒?因為魚霄專供符篆,你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怎麼知道……”陸驚風終於有了點像樣的反應,然而一開口就被打斷。
“你是把我當傻子還是當瞎子?那天在公廁,你都招搖過市地前後露了兩手,還奢望能瞞天過海?”
“我沒有,我不是……”陸驚風第一反應就是否認,剛起了個經典的開頭又被第二次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