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風乾巴巴地頓在半途。
說完似是覺得語氣過於生硬,他又補上一句:“我沒事。”
我看你這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陸驚風於是又縮回手,坐立難安,一邊怕自己搞出什麼動靜會使林諳分心,一邊又怕這法術邪門兒過程中要是出了紕漏會反害了林諳,在這種水深火熱的心理折磨中,空氣中蕩起一絲不同尋常的溼潤氣息——棋盤中央的紙人動了!
這實在是很細微的動作,但鑑於陸驚風的餘光一直沒離開過棋盤,所以幾乎是第一時間察覺了。
他凝眸望去,貼在紙人面上的黃符紙被陰風撩到了腦後,露出了紙人的臉,那張臉上的五官變了!原本是鋼筆簡單勾勒出來的幾根線條,卻倏地靈動活潑了起來,唇紅齒白,鼻樑挺立,兩頰上還有曬出的點點紅斑,逼真得令人膽寒。
更驚悚的是,當初明明沒有畫上眼睛,此刻卻多出來一雙狹長的鬼眼,血紅色的瞳仁裡流動著波光,滴溜溜轉動一圈,死死盯住了陸驚風。
陸驚風被盯得毛骨悚然,只覺得心中巨震,恍惚中腳下一輕,身體輕盈得恍若一根羽毛,控制不住地擺脫了地心引力,漂浮起來,可他又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正坐在椅子上,雙腿灌了鉛一般紮根在地板上。
那往上飄的是什麼?
“別看它的眼睛。”這時,一根冰涼透骨的手指在他的眉心點了一下,清冽的聲音衝破混沌迷霧灌了進來,抽打在他不穩的心魂上。
居然五迷三道地就中了陰招!
陸驚風悚然一驚,面色大變,連忙從紙人臉上移開目光,不再與其對視。
那紙人上附著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厲害的東西,以自己的道行和心性,不應該這麼輕易就被勾魂攝魄,難不成是關心則亂?陸驚風正襟危坐,盯著棋盤上的四枚棋子,掌心登時沁出一層冷汗。
好在那東西一擊未中,也不再做其他嘗試,它彎下腰伸出手——陸驚風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扎的紙人笨拙地邁出一步,推著它面前的那顆棋子,偏轉過一個角度,一步步艱難地往前走。
而尾巴纏繞在紙人腰上的大清卻一直沒動,定海神針一般釘在原地,像是害怕一鬆手,紙人就會脫韁而逃。
這情形,看上去像極了在有限空間內,套著韁繩的驢在推磨。
走出約莫五厘米,紙人停下了,它爬起來蹦躂了一下,伶仃長腿抖了抖,腳尖在糯米地上劃了三下,依稀可以辨認出是個“下”字。
“西南方向五十公里,地下?”林諳確認道。
紙人點了點腳尖,意思是沒錯,然後抬手把寫著生辰八字的黃符揭下來,重新蓋在面上,身形一矮,便癱倒下去。
剎那間,如墜冰窖的會議室內,溫度就恢復了正常。
林諳鬆了一口氣,全身上下凝固的血液重新緩慢地流動起來。
“它暗示得沒錯,確實是在地下。”陸驚風仍舊看著紙人在棋盤上留下的字,“當時我用追蹤術追蹤到魚霄的時候,他正行走在一條深長的地道里,我稀裡糊塗跟著走了一段,那裡地勢複雜,有壁畫,牆上有燈,還有好多扇石門,類似地宮。”
“可能是魚霄的墓吧。”林諳猜測,“他要煉魂,必定要找個安全的地方,還有什麼地方比自己的老巢更安全?”
陸驚風覺得有道理,摸著下巴一臉為難:“這麼說,咱們還得幹起土夫子的營生,挖盜洞下墓找人?”
“我不會。”林諳很坦誠地聳肩,問,“你會嗎?”
陸驚風搖搖頭,略一思索,隨即眼神一亮:“但我知道有一個人肯定會!”
……
“你怎麼知道我以前的老本行是盜墓……哦不,研究考古的?”費天誠瞪著眼睛叉著腰,因為心虛而底氣不足,手指點著陸驚風的鼻子,“你老實說,是不是背後偷偷調查我來著?”
“我猜的。”陸驚風露出老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羅網卦難道不是專門用來探穴定位的嗎?我師父曾經隨口提過這麼兩句,說羅網卦是盜墓四大門派中最臭名昭著的搬山派的法寶,搬山派精通武術以及機關陣法,但因為其土匪作風,熱衷爆破強入,因此大規模破壞墓葬古董,為世人所詬病……唔?”
“大兄弟,可別說了!文明社會,盜墓犯法!”費天誠捂著他喋喋不休的嘴,滿臉慌張,眼神到處晃,留心著是不是有人經過,“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早就洗心革面投入黨的懷抱為建設美麗和諧新國家添磚加瓦了!別揪著小辮子就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