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隊伍是去奔喪的。瑤寨裡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過世了,整個瑤寨的男人,頭上都紮上了白色的汗巾,一頭牛被牽出來,用於古老而神秘的儀式。人們為這頭即將要砍殺的牛哀聲哭泣,這些瑤人身上黑白藍三色的服裝,令密密麻麻的人牆看起來格外壓抑。那哭泣的聲音似乎敲擊著在場所有人的靈魂。銅鼓被敲響了。在他們的信仰世界裡,銅鼓是神靈之物,打銅鼓是一件十分神聖的事情。在砍牛之前打,砍牛之後也會打,砍牛之後夜晚敲打銅鼓,是為了將牛送往陰間。這一天殺的牛,要將牛角留下,在安葬死者的時候,將牛角釘在死者墓前的木樁上。他們相信這樣,牛的靈魂便會永遠陪伴死者。聽著銅鼓的鳴聲,黑瞎子似乎也被帶入到這個悽哀的世界裡,但是這只是深山裡一個瑤寨的葬禮,這個葬禮對於裘德考,到底有什麼吸引力?黑瞎子摸了摸自己口袋裡以防萬一時常放著的肉乾和壓縮餅乾,還能吃上兩天。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送葬,那幾個人給了山裡寨子的人一些酒肉和錢,作為列席葬禮的份子,獲得了列席葬禮的資格。隨後便是 “黑銀”的銅鼓岑三瑤回到家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到的卻是一個笑容很親切的青年。青年穿著一身瑤族的土布裝,但是岑三瑤卻很清晰地辨別出了這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瑤族人。雖然說有點害怕,但這青年看起來也不像壞人,岑三瑤定了定神:這是自己的寨子,左鄰右舍那都沾著親帶著故的,還能怕了眼前這小子不成?“你是什麼人?”岑三瑤問。“這位老鄉你不要緊張,我是專門來求醫的,但是我不會說瑤話,又怕犯了你們的禁忌,我看到你有時候穿著外面的衣服外出,所以我猜你會講外面的話,才來找你幫忙的。”這青年當然是黑瞎子,他一邊說,一邊為了表示誠意,掏出一根菸和兩張票子遞給岑三瑤。“求醫?”岑三瑤皺了皺眉頭,瑤族醫藥這幾年在外頭也有點名氣,但是並不是在他們這地方,而是在廣西另一頭的金秀,那邊的瑤山有一片原始森林,出產很多其他地方沒有的草藥,那邊的瑤醫有一個挺有出息,跑到北京去開了個醫院。他們這兒雖然也有瑤醫,但是名氣比起金秀的可差遠了。“老鄉,我求的不是普通的醫生,我是來找你們這裡的活神仙來的咧!”黑瞎子也很接地氣,他這個人,每次給人做事,都會事先做一些調查,比如,他要來的這個地方的瑤族,巫醫在村子裡有很高的地位,被人們叫做活神仙。岑三瑤將信將疑的接過黑瞎子遞來的煙和票子,畢竟這個地方是比較落後的,一年到頭掙點錢不容易,村子人均年收入不到兩千,黑瞎子一下子遞過來兩百塊錢,要說不動心,那也是假的。黑瞎子見狀趕緊趁熱打鐵:“不滿您說,我這是家族遺傳病,有一次遇到了件邪門的事兒,這病就有點惡化了,我看普通醫生好不了,所以才想著到你們這兒來想辦法。我這病就在眼睛上,你看我這眼睛,是不是和普通人有點不一樣,那就是中邪後才這樣的。”黑瞎子說完還真的用手掀了掀自己的眼皮。岑三瑤也真的認真地去看了他的眼睛,還真是有點中邪的樣子,黑色的瞳孔似乎有一圈金邊,中間的瞳仁也似乎有金絲的樣子。“醫生說我想不到辦法的話,過不了幾年就要瞎了。”黑瞎子一副傷心的樣子,“所以老鄉你幫幫忙。”岑三瑤也終於是態度緩和了下來:“大兄弟,我也挺想幫你的,不過現在事情不是那麼好辦啊。”黑瞎子聽他這麼說,以為是錢不夠,又摸了一張票子放到岑三瑤手上,岑三瑤卻搖了搖頭把票子推回給黑瞎子。“大兄弟,不是錢的事兒,你知道前幾天,我們這裡剛剛送出去的棺,裡頭躺的是誰嗎?那就是我們這寨子裡最厲害的活神仙。現在大夥都在犯愁呢,去年我們這寨子,死了四五個壯年,都是發生意外去的,按照我們這兒的老規矩,發生了這種事,就得要做‘十供’了,但是現在老神仙去了,也沒個能主持‘十供’的人,大傢伙都認為沒準這次的邪祟太厲害,老神仙也是因為它才去了的。要鎮住這邪祟,怕是得上‘黑銀’去求人啊!”“你們要去求‘黑銀’,莫非那裡有更厲害的活神仙?”黑瞎子雖然主要目的是探究那幾個人的行蹤,並且想辦法在這裡落腳,但是聽到岑三瑤的話,也不由得有點好奇。“並不是那裡的活神仙厲害,是那裡的鼓厲害。”岑三瑤說道,“‘黑銀’的銅鼓,是無性的。”巴盤河這一帶的壯、苗、瑤三族都有銅鼓,而且銅鼓是分公母的,但是壯族與瑤族的銅鼓公母卻正好相反。但這岑三瑤口中“無性”的銅鼓,又是怎麼一回事?“對了,大兄弟,你來求醫,和外面那幾個人沒什麼關係吧?”岑三瑤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問了黑瞎子一句。“沒有沒有,說到這個,老鄉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