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邦一想也是,也就不說話了。陳建邦走了以後,毛金蘭收拾收拾,和隔壁黃大嫂一起上街上去買年貨。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七了,再過三天就是年了。彷彿一夜之間,年便來了一樣,毛金蘭有些恍惚。黃大嫂把孩子放到個鄭政委家讓鄭政委的媳婦兒幫忙看著,拿了票換了衣裳和毛金蘭一起出門。“一轉眼就又到過年了,日子過得真快。”黃嫂子感嘆。“可不是,彷彿一下子就過年了一樣。”因為破四舊的原因,街上過年的氣氛也不濃,毛金蘭和黃嫂子到供銷社領了糧食,再買了些海帶肉和骨頭便回了家。他們這邊沒有河,不產魚,過年想吃魚也吃不到。到了家,毛金蘭看廚房堆著的白菜和土豆也不多了,吃兩天可以,但絕對吃不到年初五,毛金蘭便進屋拿了一張糖票一張布票去了王李莊。王李莊老太太家過年氣氛要比家屬院濃很多,大老遠的,毛金蘭便聞到了老太太家的傳來的肉香,毛金蘭敲了敲門:“李嬸子。”李老太太的大孫子從炕上的窗子看過來,認出了毛金蘭,跑到堂屋對正在燉肉的李老太太道:“奶奶,家屬院的那些嬸子又來換東西了。”李老太太把燒火棍放在一邊,起來拍拍腿:“來的是家屬院新來的那個姑娘吧?要是在家屬院多呆了幾年的,肯定都知道過年了就不往咱們家來了。”“是,是她。”李老太太的孫子扶著李老太太出門。李老太太把他推回屋裡:“回屋去,彆著涼了。你要是著涼了,我可沒錢帶你去看大夫。”“奶奶,我身體好,沒事兒的,我去吧,你在家等著。”李老太太的孫子給毛金蘭開了門,李老太太拿了油燈和毛金蘭下了地窖。給毛金蘭撿了土豆和白菜,又給毛金蘭抓了一把晾在牆上的菜乾。“姑娘家裡是哪兒的?”李老太太主動和毛金蘭攀談。毛金蘭受寵若驚,李老太太可從來不愛和人聊天,都是公事兒公辦的:“我是西南的。”“西南啊,是個好地方。”李老太太說完,便提著菜乾率先出了地窖。毛金蘭扛著裝滿土豆和白菜的麻袋出了門,李老太太已經到了院子門哪兒等著她了。毛金蘭接過她的手裡的菜乾,和她道別。“李嬸子,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風太大了。”李老太太朝她擺擺手:“快走吧。天又黑了,沒準兒又要下雪呢。”毛金蘭哎了一聲,回去了。李老太太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家路口了,這才回屋。她的大孫子正拿站在灶臺前往鍋裡放白菜,李老太太也不去幫忙。她老了,活不了幾年了,也許都看不到自家大孫子成年就要走了,因此家裡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兒,李老太太總是放手讓孫子去做。菜上了桌,李老太太的小孫女也醒了,祖孫三人端碗上桌吃飯,李老太太碗裡的飯是高粱飯,這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糧食,拿回家煮熟了口感並不好。李老太太已經能吃了這個飯吃了好幾年了。兩個孩子的面前擺著的是白麵做成的饅頭,李老太太的孫子先把李老太太面前的碗端到自己身邊,白麵饅頭放到了李老太太的身前:“ 奶奶,我跟你換著吃。我今天不想吃白麵饅頭。”李老太太知道孫子一片孝心,也就沒把饅頭放回去,而是放在嘴邊慢慢吃著:“吃飯吧,吃飽了我們上後山岔去。給你爹你爺爺你大伯燒點紙,要過年了,可不能讓他們在地底下也跟著受窮。”李老太太的孫子唉了一聲,他抬頭看向李老太太,又趕緊低頭:“奶奶,我堂叔家的龍子哥被選上成為紅小兵了。”這事兒李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在昨天,她老嫂子特地到她家來炫耀一番,李老太太是半點不羨慕她的,想她一家,一門忠烈,何必去羨慕一個連編制都沒有的紅小兵?她對孫子道:“當紅小兵有什麼出息,你好好讀書,考上軍校,從軍校出來就是軍官,到時候不比當一個紅小兵輕鬆?”李老太太的孫子猛地抬頭:“奶奶,你不反對我去當兵嗎?”村裡人都說他是他們家的香火,他奶奶是要留他在家一輩子的。他也是這麼認為的。李老太太搖搖頭:“我不反對,你想去當兵,我該支援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樣,保家衛國。”李保國眼睛裡淚花一閃,用力點頭。李老太太繼續吃飯,但她的內心卻一點兒也不平靜。村裡人誰都說她心狠,把兒子丈夫都送去當了兵,就為了國家大的錢糧,也因為她的心狠,她的丈夫兒子個個都得不到善終。可她們知道什麼?她們沒有目睹過鬼子的殘暴,戰爭的殘酷,沒有見到過無數的同胞在戰爭中一個個的死去。也沒有見到過苟延殘喘的女人為了孩子被鬼子一遍一遍的糟蹋,一遍一遍的侮辱。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她的丈夫兒子參軍保衛家國,哪怕最後不幸犧牲她也毫無怨言,她只會為他們感到自豪。他們都是偉大的,他們的犧牲都是有意義的,你看,國家這不就和平了嗎?戰爭這不就沒有了嗎?“保國,你要聽奶奶的話,好好上學,以後考軍校,為你死去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