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廠不忙, 但上班時間卻沒有像在被服廠那麼輕鬆,早七晚六的, 夏天還好,一到冬天晚上六點鐘天都黑了。這兩年剛剛改革開放, 世道亂著呢, 什麼牛鬼蛇神都有。紡織廠和被服廠又不一樣,紡織廠水深著呢,她媽去上班, 總得受一些委屈的。她作為家裡的老大,父母的貼心小棉襖,天賜是知道自己應該回家去發展。可內心她又捨不得。她捨不得的人除了成程以外就沒有人了, 天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喜歡上成程的。她明明記得十一二歲的時候聽到程阿姨把她和成程湊做一對的時候她還生了好大氣來著,可沒想到八年過去了,她卻慢慢的愛上了成程。可成程呢,對她的感覺從來都是哥哥對妹妹的愛,溫柔是溫柔,體貼是體貼,對她也是真的好,可這種好和她想要的那種好不一樣。天賜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她見證了父母的愛情,她知道愛情應該是個什麼樣的樣子。“哎。”天賜嘆了一口氣。“陳華元,我們一會兒要和隔壁大學的同學出去逛故宮,你要去嗎?”天賜蔫吧吧的對室友擺擺手:“你們去吧,我不舒服,就在宿舍待著就行了。”“那行吧,我回來的時候給你買你最愛吃的煎餅果子。”室友一邊說著,一邊拿了圍巾出門。四月初的京城乍暖還寒,不帶圍巾脖子都能凍掉了。室友走後天賜起來穿上棉襖和棉鞋,抱著一本書吧嗒吧嗒的往圖書室走。她忽然想起來她上個星期借的那本書還沒有還。從圖書館出來已經十點多了,太陽的光輝灑在地上,硬生生的給了人一種冬日暖陽的感覺。圖書館門口有兩棵蘋果樹,粉白相間的蘋果花開得正豔麗,一陣風吹過,蘋果花瓣紛紛從樹上飄落。天賜被風吹得打了個冷戰,小跑著往宿舍樓跑去,在宿舍樓下,天賜見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穿著一身灰色的呢子大衣,裡面打底的毛衣遮住了整個脖子,手裡提著一個公文袋,一身清貴氣質。天賜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自己,紅色過膝棉襖,藍色打底褲,看不出任何形狀的棉鞋,粉色帽子黃格子圍巾,要多沒形就多沒形。天賜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自卑大概是有的吧。每一個女人在見到她們心愛的人的時候都是這種感覺,覺得自己愛的那個人太優秀,所以哪怕自己也不差也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就在成程陷入自艾自憐裡時,成程已經看到他她了,他提著公文包朝天賜走來:“你已經有一個月沒回去了,我媽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糖醋小排,我來的時候已經上鍋燜著了,咱們走吧。”成家一家早在79年就搬回到京都了,現如今成程的爸爸已經是政法廳的副廳長了。天賜把手揣進棉襖兜子裡,兩手無意識地握著拳頭,很快就出了汗,天賜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棉襖能那麼暖和。清冷地嗓音,溫和地語氣在天賜耳邊響起。“我就不去了吧。”天賜低著頭不看成程,左腳尖點著地面畫半圓。天賜不敢看成程,她怕她看一眼成程,就會顯露出自己的心神。成程擰了擰眉:“為什麼不去?”天賜一個人孤身在京都求學,雖然京都離熱河不遠,但她並不能時時回家,程箐箐喜歡天賜,便經常打發成程來叫天賜去她家玩兒,甚至在成家都有屬於天賜的一間房間。天賜為什麼不回去呢?她的心神忍不住飛到上個月。那天她一如往常的放了學就去成家。成家所住的地方離她們大學並不遠,公交車三站地就到了,天賜到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暗了,她往成家去,走到成家的樓梯腳下,她看見成程與一個年輕的姑娘在一起說話,路燈將他們籠罩在昏黃的光暈當中。那個姑娘仰著頭看著成程,不知道成程說了什麼,那個姑娘露齒一笑,臉上盡是嬌羞。當時天賜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感覺,她只知道等她回過神來後,她已經跑出成家一兩百米遠了,因為跑得太急,她呼吸難受,眼角都被嗆出了淚花。回到宿舍她給成家打了個電話,說學校臨時有事兒就不去成家了,之後程箐箐也給天賜打過不少電話,天賜都找藉口糊弄過去了。次數多了,程箐箐便直接叫成程來了。天賜把手捏得更緊了,她說道:“我這不是面領著就業問題了嗎?現在事兒多著呢。”“你能騙得了我媽,你騙不過我,我大學畢業也沒幾年,學校裡的事兒我比你明白多了。說實話。”成程今年27了,大學學習的是醫學,現在已經是京都醫院的一名神經科醫生了。天賜悶著頭繞過成程:“沒有什麼原因就是不想去。”成程一手抓住天賜的手腕:“別鬧了,走吧,我媽唸叨你好幾天了。成寶也念叨你好幾回了。”成寶是成程的小妹妹,和天賜的弟弟強子一般大,今年十三歲,是個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和天賜的感情特別好。天賜搬出來了程箐箐又搬出來了成寶,天賜便不想走了,程箐箐對她那麼好,把她當成成家的第二個孩子看待,她都一個月沒見到程箐箐他們了,她心裡挺想念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