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瓊挽著毛金蘭的胳膊:“春節沒請到假是去年九月份來的知青中有一個生了病,挺嚴重的, 必須得往老家送回去。上個月沒請到假,是馬敏先請了,她要會家去相親。”馬敏是和袁瓊一起下鄉的知青, 毛金蘭在家時時常見過她, 是個清高的姑娘,一來就看中了秦柏林, 這些年也沒少勾引秦柏林,袁瓊每次給毛金蘭寫信都要吐槽這件事兒一番。現在她請假回家相親,毛金蘭十分詫異:“她不是看中小秦了嗎?咋還回家相親去了?”袁瓊癟癟嘴:“在秦大哥身上看不到希望了唄。我們下鄉都三年了, 一點回城的希望都沒有,反而下鄉知青越來越多,她想回家又沒有希望,年紀也越來越大了,就想找個老家本地的男人結婚,藉此回城。”馬敏雖然沒和袁瓊說過這些話,但袁瓊和她朝夕相處了三個月,她的想法袁瓊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毛金蘭問:“那她能成功嗎?”袁瓊搖搖頭,苦笑著道:“肯定是不能成功的,要是能成功,那下鄉知青早就都回城裡了,這樣哪裡還能達得到領袖同志說的下鄉鍛鍊?”毛金蘭覺得很有道理:“那你們什麼時候能回程。”袁瓊苦笑:“看現在的情形,遙遙無期。沒準我們就得一輩子紮根在農村了。”毛金蘭捏捏她的手:“不會的,建邦時常跟我說,知識力量是一個國家的根基。國家想要發展不能不要知識分子。”袁瓊嘆氣,她又何嘗不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的生活又是一回事,現在每年下鄉的知青那麼多那麼多,誰知道哪年才是個頭啊。就像他們這一批中的王剛,在今年和張村長的女兒結婚了,就為了逃避勞動。說話間就到了機關樓前,毛金蘭帶著袁瓊去給秦柏林訂了一間房,她家的倒座房雖然能住人,但陳建邦不在家,秦柏林住在她家,總是會遭人閒話的。秦柏林將東西拿到訂好的房間裡後追上了毛金蘭他們。袁瓊走到家屬院門口,用手指了指王李莊的方向:“蘭蘭姐,我父母就是在那個村子嗎?”毛金蘭順著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點頭肯定:“是,正好一會兒我要去挖點野菜,咱們一起過去,到時候你遠遠的看上伯父伯母一眼。”袁瓊聲音哽咽地嗯了一聲。毛金蘭看她這樣,轉移話題:“你們回過帝都了嗎?”袁瓊道:“回過了,秦家對我們的事兒很贊成。我們準備回去就領證了。”在知青下鄉後,個人戶口也是要跟著知青轉到地方去的。袁瓊和秦柏林的戶口現在都掛在西塘村。袁瓊時常在想,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在農村安家,自給自足,再和秦柏林生上一兩個孩子,這輩子也算圓滿了。哪怕以後能回城了,她和秦柏林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她也不怕秦柏林拋棄她。毛金蘭真心為他們高興。也許人就是這樣,自己過得幸福了,也想著讓身邊的朋友也過得幸福。有客人來了,毛金蘭儘管身體不舒服,也還是為他們張羅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她烙了幾個白麵餅子,土豆切絲放了辣椒酸醋炒熟,兩人都是北方人,肯定愛吃蘸醬菜,她又從窗臺下拔了一把小蔥和剛剛長出來的小白菜,洗乾淨端上桌。袁瓊等人昨天下午就坐上來熱河的火車了,今天凌晨到的熱河,在熱河火車站捲縮著睡了後半宿,一早就趕上了來清泉縣的車,車上也沒啥好吃的,這會兒還真餓了。飯菜一端上來他們也沒客氣的吃了,毛金蘭又上廚房給煮了一鍋玉米糊糊,除了玉米麵啥她也沒放。吃飽了飯,毛金蘭領著兩人出門,出門遇到來家裡拿點檔案的方美媛,兩人站定說話:“嫂子,家裡來客人了?”方美媛笑語盈盈。毛金蘭臉上也掛著笑:“這是我孃家妹妹阿瓊,這個是她男人。這個是牛指導員的媳婦兒,你們要叫方嫂子。”袁瓊和秦柏林聽話地叫了一聲。他們倆穿著體面,看著可真不像是毛金蘭的妹妹妹夫,莫不是個表親?那也不對啊,不是說毛金蘭和家裡人感情不好嗎?方美媛心裡嘀咕,面上卻一點異常都沒有的和袁瓊兩人互打招呼。等毛金蘭三人走了,方美媛才轉身回家。她到她和牛興國住的臥房,在看到床上那亂糟糟的一團時方美媛感覺自己腦子突突地跳。她愛整潔,在部隊多年後更是變本加厲,櫃子裡的衣裳,床上的鋪蓋都得整整齊齊的,一點都不能亂。嫁給牛興國後牛安邦跟著他們睡,她出門出去得早,牛安邦上了託兒所,床鋪就是牛老太太收拾的,原本都還好,只是新來的老師來了以後要求小朋友們自己在家做家務整理床鋪。她每次回到家看到牛安邦整理的那些東西都覺得心裡難受,偏偏又不能自己去整理,免得婆婆多想。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又埋怨起了以前的自己,踏踏實實做人為什麼要去好高騖遠企圖走捷徑呢。弄成現在這樣,嫁了個二婚男人,處處不自在。從屋裡拿了東西,方美媛和在倒座房睡覺的婆婆說了句話,便匆匆走了。她出門的時候毛金蘭她們已經走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