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了家他也什麼都不吃。工資本來就少,花銷卻不小,他只能儘可能地省著點兒花,有時候他也會覺得慶幸,幸好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如果身後還有一個家的話,他可能真的負擔不起了。老舊的小區,路面不平,晚上就那麼幾盞昏黃到幾乎起不了什麼作用的路燈。遊擇一撐著傘往裡面走的時候,好幾次都不小心踩在了水坑裡,鞋子徹底溼了。他皺著眉走進了樓道,使勁兒跺腳,讓燈亮了起來。燈亮的一瞬間,他愣住了。樓道里,樓梯口,坐著一個男人,很瘦,瘦得雙頰凹陷。那個男人看起來五十多歲,頭髮卻已經花白,穿著一件印著某洗潔用品名稱的t恤,在他看向對方的時候,那個人也抬起眼來看他。遊擇一的腦子突然就炸開了,他後退了兩步,然後聽見那個人說:“你可算回來了。”那是種什麼感覺呢?就好像終於逃離了地獄的小鬼卻無意間撞上了閻王,也好像一個瀕死卻渴望活下去的人一睜眼看見了拿著鐮刀的死神。遊擇一退到了樓門外,用力將手裡的雨傘丟向那個中年男人,然後轉身就瘋狂地往小區外面跑。他不敢回頭,不敢想對方有沒有追上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必須離開這裡,而且再也不想回來了。這麼多年了,他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個人,這是毀了他人生的罪魁禍首,他避之唯恐不及。遊擇一明白,自己已經沒什麼可以再失去了,但他還是想逃,他一邊跑一邊祈禱,求求惡魔放過他。雨越下越大,遊擇一慌不擇路地跑了很遠,他跑進地鐵站,剛好有一趟車車門即將關閉,他想都不想地就跑了進去。無論這趟車開往哪裡,只要能帶他離開這裡就夠了。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麼,寧路的事,後面會交代。☆、很久以前遊擇一曾經看到過一個廣告牌, 當時他一個人,揹著雙肩書包,拖著行李箱,站在陌生城市的火車站。廣告牌上寫著一句話:你在什麼時候覺得很孤獨?那天,他盯著這塊廣告牌看了很久,久到站得腿都直了, 再抬腳走路的時候差點兒被絆倒。什麼時候覺得很孤獨?大概是在一個大到不知道邊界在哪兒的城市裡卻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落腳點時,那時候的他是這麼想的。後來, 他拼了命去賺錢,銀行卡里那串數字始終不多,但至少能讓他在這裡生存下來了。遊擇一是個矛盾的人, 他身體裡的一半很悲觀, 另一半卻很樂觀。他覺得生活很難, 難到他每天都拼盡全力才能活下來, 但他又覺得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因為他還能挺得住。當他有了一個在別人看來破舊又吵鬧的小窩之後,有了一份起碼能保證生活的工作之後,當初那種孤獨感已經很久沒有侵襲過他了,他不再有那種空蕩蕩的感覺,生活雖然並不豐滿,但已經有了生機。可這一刻,當他渾身溼透地站在地鐵裡的時候,那種巨大的孤獨感再一次襲來,像是海嘯, 眨眼間就把他吞噬了。晚上十點多,地鐵上人並不多,但每個人都是一臉的疲憊,像是身上蒙著一層灰。有不少空座,但遊擇一沒坐,他身上溼,怕弄髒了座椅。他站在一邊,空調吹得他直打冷顫。發了一會兒呆,也不知道地鐵開出了幾站,他終於想起來看看這趟車將要帶自己去哪裡。他抬起頭,看著路線圖,突然心頭一緊。地鐵7號線,三站之後,離鄭知家很近。遊擇一隻去過鄭知家一次,可他記得那個地方,並不是因為記性好,而是因為下班在公交站等車的時候,特意查過路線。他沒想過再去那裡,只是好奇。遊擇一盯著那個站名,盯得眼睛都疼了。他聽見旁邊有人說這是最後一趟地鐵,而終點是城郊,如果去了那邊,再回來,或者去任何地方,都很麻煩。明天還要上班,哪怕今晚發生了天大的事,他明天也還是要去上班。遊擇一摸了摸口袋,手機還在。地鐵依舊無知無覺地飛馳著,絲毫不知道它所承載的乘客經歷著什麼。遊擇一拿出手機,猶豫許久,終於在馬上到站的時候打給了鄭知。鄭知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周通跟他說:“你電話,響了半天了。”“這麼晚了誰找我?”周通出差回來,聽何葉說了鄭知遇見遊擇一的事兒,當年這倆人眉來眼去的他全都看在眼裡,今晚一起吃飯,他的八卦之魂燃燒得比何葉都旺盛。“別是你公司有事兒。”周通喝了口飲料,靠在椅子上跟何葉說:“我跟你講,當年……”鄭知沒聽他們倆閒聊,拿起手機一看未接來電,當時就笑了。“笑得那麼猥瑣,誰啊?遊擇一啊?”周通挑挑眉,“喜形於色了嘿!”“少貧!”鄭知拿起手機,一邊往外走,一邊給遊擇一回電話。周通靠著何葉嘲諷鄭知說:“瞧見沒有,高嶺之花也有從山頂上滾下來的一天!”鄭知推門出去,站在門口等著遊擇一接聽,他剛剛看到對方的兩個未接來電,心中暗喜。遊擇一幾乎沒有主動聯絡過他,這也算是打了那麼多個巴掌之後給他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