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到底,他能活著出來,還是託了嬌兒的福。衣冠冢。所有的儀式都進行完畢了,尖刀營的戰士們還按照崔婉的要求在墓地前修建了幾間木屋。崔婉要在這裡給雲起嶽守孝。眾人苦勸無效,也只能由著她了。不由著她怎麼辦?她眼淚汪汪的看著你,只一句話:“我就想再陪行之幾天……”葬禮結束,崔婉將所有人都打發走了。包括她的四個貼身伺候的宮女。她要單獨陪著行之,過幾天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日子。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忤逆她。尖刀營的人和幾個侍女就候在墓地外圍的森林裡,他們的王妃需要時間,但是他們卻不能鬆懈,反而要更加註意王妃的情況,若是王妃尋了短見,那他們所有人……怕是隻有陪葬了。王爺沒了,他們再看不好王妃,自己都沒臉活著。墳前的香燭冉冉,崔婉席地而坐,面前的几案上放了一張古琴。崔婉的指尖撫上琴絃,一個個憂傷的音符從她的手指下流淌而出,催人淚下。綠玉就躲在樹後,看著她們王妃,聽著琴聲默默流淚。風谷外的風還是比較大的,只是沒什麼危害性。風吹樹葉的嘩嘩聲給憂傷的琴聲增添了幾分蕭瑟,令人肝腸寸斷的樂曲不停歇,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崔婉的指尖紅了,琴身上的雕花染上了猩紅。那是崔婉的血,十指已被琴絃割破,血肉模糊,可她就像察覺不到痛楚似的,指尖在琴絃上繼續翻飛。十指連心啊!可那又如何?十指連心之痛……不及她心痛的萬分之一。夜色吞噬了最後一縷陽光,一輪彎月高懸,墓前的幾盞白色的燈籠隨風晃著,風聲嗚咽,琴聲哀鳴,人聲哽咽……眼淚已經流乾了,通紅的眼睛乾澀的厲害,疼的也非常厲害。忽然,崔婉的眼中有了溼意,兩行血淚順著眼角而下,在她蒼白的臉上,留下兩道刺目的猩紅。 招魂雲起嶽一直沿山走,他記得風谷進姜夷族的路。只要等在那裡,總能遇到人的,他想。還真是讓他遇到人了。不過對方嚇死了。“鬼啊!”幾名幫著打雜,最後離開墓地的姜夷族人看到雲起嶽,先是愣了幾秒,然後就爆發出驚人的尖叫聲。他們手中舉著火把,昏黃的火光映在他們驚駭的臉上,六尺高的漢子竟嚇得瑟瑟發抖。還腿軟!他看到自己瞬間跑遠的同伴欲哭無淚,腿軟到邁不開腳步啊!因著對方身上披麻戴孝,又因著他見鬼的模樣,故而云起嶽又沉著臉問了一句:“誰死了?”誰死了?還用問麼?當然是您啊!都埋了還出來嚇人,不帶這樣的!嗚嗚嗚……他江大這輩子啥都不怕,就是怕鬼嗚嗚嗚……漢子被雲起嶽這麼一問,嚇得直接跌坐在地上。“王爺,您行行好,您的衣冠冢今兒已經建好,就在前面,那是您的地兒,您往哪兒請。草民膽兒小,經不住嚇唬。”“瞎說啥呢?你才是鬼,你們全家都是鬼!”許山算是看出來了,這漢子是把他們家王爺當鬼了。嘿,他這暴脾氣,可忍不住!“許山!”雲起嶽呵斥他一聲,許山忙收斂了脾氣,身體繃得溜直的站在一旁。“你跟著他進寨子,請姜獻帶人去接皇上皇后。”“是!”“經陽你也去!”“是!”兩人領命,架起江大就讓他指路,要進姜夷族。而云起嶽就往江大所指的方向去了。遠遠的,他就聽到了哀傷到了極致的琴聲,像是世間萬物都在為誰低泣。等走得近了,他就看到映在山林間有一塊巨大的空地,空地上,一處新壘的孤墳就聳在那裡。孤墳旁邊是幾間木屋,不管是墳頭還是木屋前都掛著白,和幾盞白色的,寫著大大的‘奠’字的燈籠。一名通身作白的女子在墳前撫琴,那訴盡任人間一切悲傷的琴聲就出自那裡……婉兒……雲起嶽的心頓如針扎一般,搖曳的燈光下,以他的目力,是依稀能看到墓碑上的字。北漢王雲起嶽之墓……雲起嶽的心驟然一疼,彷彿被一隻大手狠狠捏住一般:“婉兒……”“當……”一道魂牽夢縈的聲音響起,崔婉的手一顫,琴絃斷了一根……風吹亂了崔婉的髮絲,吹得燈光搖曳,樹影、屋影、人影交織錯亂。一身月白袍子的雲起嶽遠遠的站著,他的衣袍只隨著他的腳步而動,玉冠下的長髮服帖的披散在腦後。“行之……”崔婉沙啞的聲音帶著不確定,是幻覺嗎?是夢嗎?還是……衣冠冢建好之後,行之的魂便有了歸處,所以……他現在是魂歸了。墳前的崔婉是非常猙獰的。額頭上恐怖的疤痕,臉頰上的擦傷好了,可同樣還有疤,眼角流下的兩行血淚,更是將她襯托地跟惡鬼一般。雲起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就是婉兒……她的妻子……崔婉艱難的張了張嘴:“行之……我……是在做夢麼?”她的聲音如同破風箱一樣,形容槁枯的臉,瘦如枯材的手,配著一張猙獰可怖,流淌著血淚的臉。這就是在離別時還身形豐潤,容貌傾城的妻子?雲起嶽被深深的震撼到了。他從未想過,想過自己的消失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如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