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于瞳,你聽宋猷烈的吧”她說。“好。”鮮于瞳回答得乾脆利索。但。前提是——她得離開宋猷烈。“你得收起你那齷蹉的思想,離他世界遠遠的,我不允許,也噁心你對他有一絲一毫的窺視。”斜著的眼球冷冷看著她。拋去後面那番話,鮮于瞳前面提的建議還是讓戈樾琇有一瞬間的心動。鮮于瞳去做植皮手術她就解脫了,不需要被這陳年舊事壓得喘不過氣來,不知道還好,知道鮮于瞳變成這幅樣子,說這是二次打擊也不為過。戈樾琇的人生苟延殘喘。賀煙太壞了,幹嘛讓她知道鮮于瞳的事情,這結果比鮮于瞳死了更糟糕。一張張放在她面前的圖片觸目驚心,如果這人不是鮮于瞳的話,她也許會和常人一樣敬而遠之,再報以同情目光,在心裡唸叨:多麼美好的年紀啊。她是那些圖片產生的始作俑者。當真要離開宋猷烈嗎?怎麼想都是捨不得的,單說他昨天晚上老是輸入密碼錯誤多可愛啊,想起心裡甜滋滋的,和著他給鮮于瞳弄的一千株藍楹又是苦澀苦澀的,是甜是苦澀,都是甘之如飴的。再說,為了能回到他身邊,她吹牛了,說什麼以後不會離開他。而且,她要是再一次言而無信的話,即使她再吹一千次牛,她都無法回到他身邊,這點戈樾琇比誰都清楚。所以。“不,我不會離開他。”這聲音比戈樾琇想象中還要堅定。鮮于瞳也不生氣:“這麼說來,我依然可以期待每年春天到來,我當真接受手術的話,相信宋每年春天就不會陪我在藍楹花道下散步,這裡什麼都有,即使一輩子不踏出這片圍牆我也不會覺得無聊,反而是你——”“戈樾琇,你就準備好一輩子活在愧疚當中吧,在這個世界,有一個叫鮮于瞳的女孩因你的一次謊言一直活在黑暗當中,這是你想忘也忘不掉的事實。”看來,這是談不妥來著,那麼她也沒必要在這裡待下去,在離開前,戈樾琇覺得有必要再徵求一下鮮于瞳。問:“真不考慮宋猷烈的建議?”鹹魚頭又用奇異的表情看著她了,是冷笑還是單純的嘲笑?去做手術多好啊,起碼臉部表情應該會鮮明些。飲水機男孩送的花還靜靜躺在桌上。低聲問:“鮮于瞳,你認為你一直活在黑暗中是因為我嗎?”“難不成是因為我?”嗤笑著。目光延伸至深深遠的天際。說:小姨說你常常站在窗前一站就是老半天,其實你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看不進去眼睛裡。“知道你為什麼什麼也沒看到嗎?那是因為你早早關閉通往窗外的那扇門。”“我並不覺得這些話適合從一名撒謊者加害者的口中說出,也無意去聽,戈樾琇你滾吧,你每一步踩在我房間地板上的腳印都讓我覺得噁心。”聲音像劃在金屬上。“摩洛哥的一位老先生告訴我,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魚因天氣乾旱爬上陸地,經歷29億萬年的進化,才有了芸芸眾生。”“有了今天的你,今天的我,他、他們、我們,老先生說人類進化史是宇宙至偉大的奇蹟之一,誰說不是呢,多麼不容易啊,假如那條魚不是因為乾旱爬上陸地,那麼這個世界現在還是一片荒涼,很神奇對不對,但我認為更為神奇地是,我們身體每一處機能和我們的思想是如此的契合。”垂下眼眸,看著鮮于瞳的手。“一伸手就拉住彼此的手,一撒開腿就可以奔跑,一個旋轉就可以跳舞,一扯開喉嚨就可以歌唱。”微微笑開:“咕的一聲是大腸拉著小腸的手告訴你肚子餓了;打個哈欠是在提醒你天氣轉冷要加衣服。”“我們所有身體機能組合起來叫住生命,從頭髮乃至腳趾頭每一樣都有感知,它們陪伴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相互扶持,當你決定放棄自己的那一刻,等同於宣告放棄了它們,於是呢,它們聯合起來放棄了你。”“於是,你的眼睛看不到日落時變紅的天空;你的耳朵聽不到小鳥在回家路上的歌唱;展開手無法感覺到風從你指縫穿過時的自由,你無法體會,小草在親吻你腳裸時有多麼的柔軟,你不知道鮮花來到面前時的芬芳。”飲水機男孩的花束一直很安靜。“你更不會明白到,始終隱藏的愛意,從凜冬將至到春意盎然、到烈日炎炎、到秋風颯爽,年復一年,長長等待。”目光從花束移開,觸到那雙黑漆漆的眼眸。這一次,這雙眼眸不載處於幻想當中。“放棄自己,這才是你一直置身於黑暗世界的原因。”頓了頓,緩緩說,“如果你非得要和我討個說法,想來想去,除了和你說‘如果時間能倒流到你出事的那個下午,我不會和你說那些話’以此來承認是我的過錯。”“但你也知道,這世界沒時間倒流這回事。”覆蓋在眼角褶皺處的紋理開始扭曲,眼眸底下溢滿憤怒。迎示她的眼眸,緩緩說:“鮮于瞳,我是先天性精神病患,而你,正致力於把自己變成一名後天性精神病患。”紅紅的嘴唇在拉扯著:戈樾琇!點頭,說:“鮮于瞳,去做手術吧,以行動讓你的眼睛,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