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一愣:怎麼婚還未成,在他腦中就連孩子都有了?她又想,罷了,豈能和一個醉漢較真?兩人都以為對方不清醒,實則都清醒得很。潤玉突然欺身而上,將姑射壓在了床上,沙啞著嗓子道:“龍兒,我真想現在就要了你。”當然,他斷然不可能乘人之危,也只是想想罷了。——他當真是醉得離譜!姑射渾身的血液彷彿都湧上了頭,尤其是他的鼻息接觸到的那塊肌膚,燙得好像要燒起來。潤玉此時酩酊大醉,說的話自然是醉話,要是真的由了他,他以後豈不會以為她乘人之危?於是,她悄悄拈了個冰訣,在潤玉脊椎骨上一點。前雪神出品,真·透心涼,童叟無欺。“這下你的酒該解了吧?”“我並未喝醉……”潤玉驀地發現自己好像搞錯了什麼事,“龍兒,難道你現在是清醒嗎?”“我剛喝下那杯酒後是有些頭暈,不過醒來後唸了幾遍清心訣,酒早已醒了。”一個醉酒的人問她是否清醒,真真好笑。☆、琴瑟此生結果,吐了真言的人,反倒是沒有喝下真言酒的潤玉。潤玉看看自己,有些啼笑皆非。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保持清肅端正的樣子,可偏偏在最愛的人面前糗態百出。被一箭射死的樣子、半死不活的樣子、傻瓜的樣子、登徒浪子的樣子,她什麼都見過了。“我和龍兒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口不擇言,有時脫口而出,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說什麼。”他無可奈何,欣然接受。“你呀,有時候就是個小孩兒。”姑射停頓了一下,嫣然一笑,“瞧我還說你呢,師父教我喜怒不形於色,我自己不也是在玉兒面前把從小到大的哭和笑都補齊全了。”在靜悄悄的房間裡,沒有點燈,窗外透進來勉強能讓人看到五官的微弱光芒。潤玉用手臂撐著床笫,兩人的身體之間相隔不過一拳的距離,就連心跳聲也漸漸合上了一樣的節拍。潤玉在姑射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隨即依依起身,將姑射一併扶起。“迴天界後,大婚前,按禮數我們要分開避嫌。”潤玉抱著她,下巴抵在她青雲般的髮髻中,“讓我再抱你一會兒……”姑射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凌霄宮挑選嫁衣時,鄺露說的一句話,她說,天宮對天后要求不高,只要不逃就好。遂突發奇想:“如果我在大婚前逃了,你當如何?”潤玉將女子往懷裡又送了送,就好像她是大冷天的湯婆子一樣。“我等你回來。”姑射輕聲問道:“你就不怕我不回來了嗎?”“不怕。”潤玉緊緊摟著她,終究還是軟下聲來,“龍兒,你是開玩笑的。”他身上有著獨特的味道,絕不會與別人弄混。像是靜謐的沉香,又或是月光釀成酒的味道。姑射深深吸了一口氣,合上眼簾,心中一片安寧,喃喃:“七日後,大寒。”“大寒之日霜雪盛,便以天下白雪為證,你我白頭偕老,如鶼如鰈,琴瑟和鳴。”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風雪是寒冷,夜歸是跋涉,然“風雪夜歸人”卻是俗世中的溫暖。風雪無阻,夜有歸處,千帆已過,雲開月明,夫復何求?----------------------------------------七日後,大寒,食糯、喝粥、縱飲、做牙、掃塵、糊窗、蒸供、趕婚、趕集、洗浴,百無禁忌。昔日清冷的九霄雲殿內掛滿了紅綃,十二隻金烏翱翔九天,仙樂在花轎被抬上那九千重階梯的那一刻奏響。青鳥、彩蝶繞樑而飛,鮮花鋪滿了整片地。九十九名仙童、仙女夾道而立,手上或撒銀霜,或撒金箔,或奏箜篌,或吹玉簫。天帝頭戴鎏金龍冠,身著正紅繡金雲錦婚服,他神色莊嚴,但在走下至高寶座的那一刻,略微踉蹌,才顯露出屬於少年新婚的激動之情。他踏上繁華鋪成的長道,雙手顫抖,眼眶陡然發紅。這會兒魘獸的定力倒是比天帝強,照樣撒了歡地跑,跑到花轎前,用撒了金粉的鹿角掀開了新娘子的嬌簾。在神使陸霜、冰靈等仙子的攙扶下,盛裝華服的姑射仙子盈盈走出花轎。六界來賓皆屏住了呼吸——姑射身著廣袖大紅喜袍,面上覆了一片薄薄的紅色鮫綃,她出塵的氣質竟生生將一席熱鬧的嫁衣穿出了清淨的味道。與雍容厚重的嫁衣不同,她的頭上並未佩戴任何金銀珠翠,獨獨佩了一根白玉雕成的龍尾簪,襯著她烏髮如雲,那玉龍簪仿若化為了一條九霄飛龍,瞬間活了過來。司禮神君高聲道:“皇天后土在上,新人拜天地——”王座之上象徵皇天,幽冥黃泥象徵后土。天帝天后比肩而立,前後拜了皇天后土,這是最高階別的誓言,若非天不假年,此生永不相棄。坐在席上一角的鄺露一直神情激動,在新人對拜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眼淚怎麼也止不住,越想止住,就越是收不住,索性放棄了掩飾,旁若無人地哭了起來。她的父親太巳仙人在一旁給她遞絲巾抹眼淚,一邊說:“露兒,你莫要太難過了。天帝心裡面肯定是有你的,不然這麼多仙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