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當時市場經濟不成熟造成的。唐曉芙家的服裝本來就款式新潮,而且質量又好,再加上質量問題包退包換,因此批發生意很好。今天唐曉芙留在漢正街批發點就是為了指點店裡的那些員工該如何分工最大效率的有條不紊的工作,也趁此觀察哪個員工比較機靈,她得提拔一個店長出來。等她筋疲力盡的從漢正街出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唐曉芙往江邊輪渡走去,準備乘輪渡回家。一整天天空就陰沉沉的,好像暴雨要來臨似的,可是一整天雨都沒有下下來,這時忽然平地起了一陣妖風,滿世界飛砂走石,剎那間天昏地暗,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雨就嘩啦啦的如潑水一般傾瀉下來。江面上風高浪急,一艘客輪搖搖晃晃的急急忙忙的靠了碼頭。從船上下來的那些乘客們,個個都心有餘悸的樣子,嘴裡紛紛道:“哎喲,剛才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船會翻,幸虧到岸了!”唐曉芙和許多等待著乘輪渡回家的乘客一聽這話,心想完了,說不定馬上輪渡就要停開。果然,過了五分鐘出來一個穿著制服的輪渡工作人員,拿著個大喇叭,用一口武漢話通知那些等待乘船的乘客,風太急了,浪太大了,輪渡暫時停開,等風浪小了些才會恢復通行,那個工作人員說完就走了。乘客們都不願意離去,因為夏天的雨來的也快,去得也快,他們想,最多等一兩個小時,輪渡就會恢復航行的。唐曉芙可不願意等一兩個小時,於是決定乘坐公汽從大橋這條線路繞回去。可是等她冒著雨趕到公汽一看,頓時傻了眼,當時基本上都是電車,在這狂風暴雨中好多電車都掉了辮子,司機和售票員正站在瓢潑大雨里拉辮子,可怎麼也拉不上去。沒掉辮子的公汽,因為前面的公汽攔住了去路,也開不了了。唐曉芙一看,這下可真是爽呆呆,乘車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半個小時不到,街面上的水已經沒了腳踝,但路面還勉強看得清,樹葉和一些不多的垃圾在水流中旋轉著遠去。那一股股的水看上去還有些嚇人。唐曉芙想,自己必須趕在街道上的積水漫過膝蓋時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才行。要不然在這瓢潑大雨裡街道積水越來越多,連路面都看不清了,自己萬一一不小心踩空了,踩到哪個沒有井蓋的下水道里淹死了就划不來了。去年有次也是下暴雨,街道上積水很深,等積水退了之後,人們在菜場的一處沒有井蓋的下水道那裡看見一個老婆婆被淹死的屍體,全身泡得白白的,很嚇人。當時唐曉芙陪著方文靜去菜場買菜也看見了,回來好幾天都做噩夢。家是肯定回不去了,那就只有去冷晨旭那裡了。自從兩人確定了結婚的日子冷晨旭就把他家裡的鑰匙給了唐曉芙一把,所以唐曉芙不擔心到了冷晨旭家沒人給她開門。街上有拉客的三輪車,唐曉芙趕緊攔了一輛三輪車往冷晨旭家的方向駛去。暴風雨中三輪車的價錢格外高,從江邊拉到冷晨旭家裡要五塊錢。這個價要是在平常根本沒人會坐,可是這惡劣天氣里人家三輪車師傅頂著瓢潑大雨渾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艱難的踩著三輪車,拉一趟生意真的不容易,所以唐曉芙連價都沒跟三輪車師傅還。三輪車師傅感慨道:“還是你這姑娘懂道理,沒有還價。剛才我拉了兩單生意,那兩個坐車的一個比一個還價還得叫人想吐血,並且還恨不能指著我的鼻子罵我這是暴利,這大風大雨裡,我拉車容易嘛!”唐曉芙真心實意的說:“你這賺的是辛苦錢,的確不容易,五塊錢並不離譜。”至少花了這五塊錢,唐曉芙就不用趟水走到冷晨旭家,從江邊到冷晨旭家有好長一段距離,萬一中間掉到下水道里去,小命不是玩完了嗎。坐在三輪車上就不存在這種情況。大風大雨裡難行,三輪車師傅把背都弓得幾乎趴下了,一下一下使勁地踩著車子,半個小時之後,才把唐曉芙送到了軍屬大院冷晨旭住的那棟家屬樓下。唐曉芙看了看三輪車師傅那一張滿是雨水的臉,從錢包裡拿出十塊錢給他,告訴他不用找了,並且真誠的說了聲謝謝,還不忘叮囑他,回去一定要煮碗薑湯。雖然是夏天,淋一點雨沒關係,但是在這溫度驟降的暴風雨裡持續淋幾個小時的雨,哪怕是鐵打的漢子恐怕都會感冒。三輪車師傅看了看手中的大團結,眼眶一熱,連聲喃喃了幾聲:“真是個心善的丫頭。”然後蹬著三輪車離開。堅持不收多餘的錢,一定要找給唐曉芙五塊錢的戲碼在現實生活中幾乎不可能上演。這並不是說三輪車師傅貪婪,相反越是生活在底層的大多數人他們的人品越經得起推敲。他們不會要不屬於自己的不義之財,但他們也會因為自己生活的困頓而羞愧地接受別人好意的幫助,只是他們把那份自卑羞恥深深的埋在了心底。為了家人過得更好一點,他們有時只能放棄尊嚴。換作是唐曉芙處在三輪車師傅那樣的境地裡,她也不會拒絕別人善意的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