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完備,蕭淵有些驚訝,似乎是覺得這不像是會從他口中聽到的話,於是忖了忖:“阿瑾,你對待江湖中人比較有經驗,要是父皇讓你去幫襯一下太子,你可願意?”“別別別別!”莊九遙立馬道,他彎起眼睛,“父皇您饒了兒臣吧,讓兒臣去江湖裡頭搗亂還行,真要讓兒臣去解決事情,那可不是火上澆油麼?”蕭淵頓時有些生氣,也說不清是恨鐵不成鋼還是怎麼地,半天才吐出一句:“還好朕並未對你抱什麼期望,要不得被你氣死!”莊九遙又笑一笑,蕭淵接著道:“那江湖中事若不想打理,刑部那邊缺了個人,等你身體好了……”說至此處,見莊九遙仍舊是無動於衷,他乾脆說到一半停了,一甩袖子:“得得得,回去歇著吧,免得在跟前兒惹人生氣!”莊九遙笑道:“多謝父皇,兒臣告退。”起身退了幾步,正想轉身,蕭淵又叫住他:“等等!”“嗯?”莊九遙停下,“父皇還有吩咐?”蕭淵手指扣著前頭案面,道:“朕遣人給你找了個侍衛,往後貼身跟著,有什麼也好防著點兒。”莊九遙笑:“父皇是想看看兒臣每日裡都在做何事麼?兒臣自己講給您聽便是了。”眼見著蕭淵又要生氣,他笑嘻嘻又道:“父皇彆氣,兒臣說笑呢。兒臣病秧子一個,堪堪保住一條命,也不知何時便要去了,誰想不通來害兒臣啊?侍衛拿來做什麼?”蕭淵搖搖頭:“你放心,那人不會直接來朕跟前兒彙報什麼,只是確保你安全而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小時我若……算了,去吧。”莊九遙垂了眼,掩住情緒,拜了一拜:“多謝父皇。” 情理之中尋洛從門主房中出來,被人帶著回了自己當初的院子。按照門主的意思,他要在這舊處住一晚,第二日晨起直接去蜀王府。整個天門在他記憶裡,好像二十多年來皆是這麼個樣子,從未有過改變。尋洛本以為自己在外行得足夠遠了,一回到這院中,他才恍然發覺,原來自己根本就未曾離開過。隔壁似乎仍舊在施刑,尖叫聲不絕於耳,然而沒多時已連喘氣聲也聽不著了。要說這院子真的有何改變,那便是院中的牡丹盡皆枯了。初始幾乎滅頂的壓抑感散去之後,換作沉甸甸的麻木綴在心頭,倒是不難忍了,只要不去細想。人與這世間皆是容不得細想的東西。屋子想必是早讓人打掃過了,仍舊保持著原來的模樣,乾淨空闊得如同他早上才起身,剛剛練了劍回來。下人沉默地過來,要伺候他沐浴更衣,他擺了擺手,屏退了人,自己走近了那屋側的木桶。出來也未碰過放在旁邊的衣物,仍舊是穿了那身舊的,天青色。莊九遙的。發了一回呆,天黑盡後便和衣躺倒,卻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早,用過早飯之後便有人等在房門口了,他讓過了下人的手,自己提起包袱,頭也未回一次,出了天門。到了蜀王府的側門,看見那處已等著個老管家,上了前去。天門裡頭的人行過禮便告辭了,那老管家欠了欠身子,說了句“請跟我來”,便一路上再未開過口。這沉默正好合了尋洛的意。一個不問一個不說,二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行著,穿過幾條迴廊和別院,路過了一處高閣,到了蜀王府的正院中。這院子極寬敞,四處皆是老槐樹,綠得還不算多盛,卻也隱隱有了夏日的氣息。花臺中石榴開得濃豔,綠枝中間火紅的一片。清靜得緊,也熱鬧得好。管家指了指槐樹底下那石凳子:“您且先坐著,老奴去叫王爺。他這會兒應當剛起呢,宮裡又正好派了人出來,也還有些事要說,估摸著得有一會兒才能過來。見過王爺之後,會有其他人來引您去住處,都收拾好了,就在王爺的正房旁邊。離他近些,這也是上頭的意思。”尋洛點點頭:“多謝。”待那管家走後,尋洛卻並未坐著,只是細細環視了周圍一圈,而後雙臂抱起,靠在了那石凳旁的大槐樹幹上。蜀王爺的名頭他不是沒聽過,荒淫無度,除了享樂而外一無是處,還是個有龍陽之好的。龍陽之好,想到此處他忽地勾了勾嘴角。轉瞬又靜了心。面對整個京城對這王爺的共同認識,尋洛一向無甚特別的感受,哪怕那一年是因了刺殺他而被追殺,也未曾覺得這個人與自己有著絲毫聯絡。不過是世間無數的,與他不相干的人,其中一個,僅此。他與這世間的關聯,從前靠著與天蘿鎖在一起的命來維繫,如今是靠莊九遙來維繫。要保護誰要刺殺誰,他出於以往的習慣,其實並未有太多想法,不過一件任務而已。不知過了多久,正房門發出吱呀一聲悠長的聲響,尋洛等了一會兒,仍舊是垂著眼,但是慢慢站直了身子。一群人的腳步聲悠悠過來了,直到視線裡頭出現了一雙金線繡著雲紋的靴子,他才跪了下去,埋頭行禮:“參加蜀王殿下。”面前的人未曾出聲,他也就保持了那動作跪著,過了會兒,才聽見一句:“抬頭。”這聲音!尋洛渾身一僵,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