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的沈三石是個圓臉蛋,被錦衣玉食養的很有幾分富態,而面前的這個灰撲撲的乞丐,卻是瘦得脫了人形, 和魏寧記憶裡的簡直像是兩個人。仔細看看,人長得其實也不是很像,再說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個乞丐跟沈三石長得相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肯定是他記錯了吧,沈三石好歹也算是大齊國的傳奇, 怎麼可能會在十年前這麼狼狽不堪。關鍵是街上那麼多乞丐,沈三石當時被打的時候,那就是烏漆麻黑的一團,頭髮亂糟糟像鳥窩,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怎麼可能會被徐元嘉這麼輕易就撿到。商業奇才又不是隨處可見的大白菜,隨隨便便就能從大街上撿過來。肯定不可能的,魏寧這樣告訴自己,徐元嘉則詢問說:“你叫什麼名字?”眼前這對夫夫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又給了自己吃食,面對救命恩人,沈三石的態度也不可能惡劣到哪裡去:“回貴人,我叫沈三石。”“哪三個字?”魏寧追問說。“三水沈,一二三的三,石頭的石,我在家中行三。”連名字都一模一樣,肯定就是未來的第一商沈三石沒錯吧。“咔噠”魏寧用手往上託了託,下巴都脫臼了,不用點外力合不攏。徐元嘉的注意力一半以上都在魏寧的身上,見到他這個舉動,疑惑道:“怎麼了,夫君似乎很驚訝,你認得他?”魏寧搖了搖頭:“不認得,就是覺得他清洗乾淨之後,和先前判若兩人。”他和這位大皇商並沒有很多的交集,只是因了對方是大齊第一皇商,多看了幾眼,印象有幾分深刻。說起來,當初建議皇帝減輕對商人的抑制,引薦富商沈三石,以解決蝗災的不是旁人,正是當時的尚書令徐元嘉。他原以為是對方訊息靈通,給徐元嘉送了什麼禮,現在想來,這兩個人分明早就認識,說不定私交甚篤。除世家子之外,一個沒有什麼背景的小官,想要在短時間內爬到那麼高的位置,除了本人足夠出眾之外,應當還需要足夠多財力的支援。這麼一來,徐元嘉後來那飛一般的晉升速度就能說的通了。“子規?”徐元嘉注意到魏寧在說了那句話之後,就有幾分失神了,他順著魏寧的目光看過去,令世子失神的不是旁人,正是他撿回來的沈三石。他心中危機感升騰,仔細打量的話,這乞丐洗乾淨之後,雖然過於消瘦,卻也人模人樣,從骨相來看,養回一些肉之後,當是個美人。沈三石的左眼的眼角下,甚至還點綴了一顆淚痣。徐元嘉突然想快點把沈三石打發出去,免得生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來。但把人救下來,還吩咐侍衛讓這人跟著,如今又貿然趕人走,未免顯得太突兀。他定了定心神,又道:“那你父母兄長如今在何處?”他其實比較想簡單粗暴把人趕出去,但萬一魏寧念著對方孤苦,反而上了心怎麼辦,把人安置好了,魏寧應當就不會再惦記這麼個人。徐元嘉的話音剛落,魏寧的視線便重新回到了自個世子夫人的身上。他記憶裡的徐元嘉,就沒對什麼沒用的人和善過,怎麼就對沈三石這麼不一般呢?當然,魏寧並不認為對方同自己有一樣的遭遇。重回一次,那也只是知道和自己未來有關的軌跡,可以努力做出改變,而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了變化,剩下的事情便許多都不可控了。譬如魏寧自己,除了大方向上還按照他的記憶在發展,很多小事早就和他記憶裡截然不同。便是他知道有個沈三石,那也不可能一眼把人從人群中認出來,更別說方才的沈三石,只是個灰頭土臉烏漆嘛黑的乞丐,這應當是徐元嘉自個的緣分。前二十年,徐元嘉吃了太多的苦頭,後半生便步步高昇,享盡榮華富貴,這大概就是聖人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反觀他自己,前幾十年都是天之驕子,死的時候卻十分悽慘,死之後更是慘不可言,大概是好運氣全用了精光。“家中父母兄長都……妻兒也在途中遇了山匪,只三石一個人僥倖活了下來。”沈家世代都是茶商,算是當地有名的商賈之家,沈三石娶了一貌美嬌妻,結果被當地太守看上。為了保住清白,他的妻子帶著嗷嗷代哺的幼兒背井離鄉,結果途中遭了山匪,妻子為了保護孩子,橫死在刀下,然而他得了訊息趕到的時候,被保護的孩子也嚥了氣。不僅如此,回到家中的沈三石還發現,沒得到美人的太守之子命人,打壓沈家,害得他的大哥捲入牢獄之災,對方動了私刑,因為身體不好,他的大哥沈大石死在獄中。父母因為傷心過度,一時間沒緩過勁,一命嗚呼。只剩下二哥和二嫂,卻視他這個沈家人為災星,不肯與他相見。沈三石本是個體面人,到底年紀輕輕,接二連三地遭受這樣的打擊,一時間渾渾噩噩,變成個落魄樣子,期間他經歷了許多,後來混在難民當中,一路翻山越嶺、封風餐露宿,不知怎麼就來了京城。再後來,他實在餓得厲害,便發生了那一幕被人鞭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