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邊城-望北樓】
珩旭沒忍心騙他,沉默的點點頭。
那日,在城牆下找到人時,正看見一位生人小公子和靖之共飲一壺酒。
回到府後,他問過靖之,怎麼讓生人坐到他身旁。
這是從前都沒有過的事情。
靖之醉醺醺答 “他好玩兒。”
靖之,不喜歡和生人接觸,哪怕搭腔也討厭。
用他的話說,世間皆是蠢笨之人,而他不喜歡蠢笨的人。
所以,在靖之成長的歲月裡,他和大哥珩櫟也是其中離他最近的蠢笨之人。
後來,出於好奇,他派人去查了查。
原來是喬裝的梁國少年將軍【司徒蒼羽】
司徒蒼羽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緒,是那種帶著幾分銳利。
他又給司徒蒼羽倒了杯酒問:“他怎麼了?”
本不該問的,十年前,他坐在那人身邊,不是為了窺探萬念俱灰的真相。
只是莫名想走上前。
十年後的這一刻,他非常的想知道。
為何要完全喬裝成另一個人,那種萬念俱灰的模樣,絕不是為了好玩。
從八年前在西侯府後院的那場相遇開始。
他似乎從來沒看清過。
珩旭端起酒杯,一杯悶酒下肚。
過了一會兒,他搖搖頭,才說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靖之從小就與旁人不同。
彷彿從睜開眼看著世間第一眼時,就將世間萬物看了個透。
“你知道嗎?”珩旭往凳背上靠,換了一個沒那麼拘謹的坐姿。
“我們靖之,從小沒入過一天學堂,也沒先生上門授學。”
“他與陛下同歲,太上皇很喜歡靖之,所以常讓他在皇家別院與陛下一同授學,常常把太學府的太傅們,問得長吁短嘆,都說靖之是天降文曲。”
“後來,他說想學功夫,陛下拜了琅琊閣,靖之也跟著去了,不過,沒多久他自己跑回來了。”
“說都說俗學,沒意思得很。”
說完,珩旭不由得大笑起來 “陛下和父親,為此頭痛了好久。”
這是司徒蒼羽沒聽說過,他也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
“所以,他後來拜了誰為師?” 帶著打探的意味問道。
珩旭停了笑聲,自己動手把酒杯倒滿 “自己悟的。”
【自己悟的。】 司徒蒼羽在心裡默唸了兩遍。
當初,他問珩靖靖時,對方也是同樣的回答,帶著矜貴的傲氣,像是那深不可測的功夫,不值一提。
高月依舊皎潔透亮,照的整個樓頂,像是散上了白霜,又亮又透。
微醺的珩旭,話異常多,不用多問,他也忍不住:“就因為他太聰明瞭,陛下和父親怕他小小年紀平添禍端,便把他的身份全瞞了下來。”
“不過,他也沒覺著有什麼,反倒那十幾年裡,常常易容混跡江湖四處。”
這段話結束,【易容】兩個字在司徒蒼羽腦子裡來回蹦躂,像是想到什麼。
“他很擅長這個?” 司徒蒼羽苦笑一聲 “衛都城牆下,和西侯府的他,完全判若兩人。”
若是現在,再回到十年前的城牆下,他依舊不能分別出,那位眼神滿是支離破碎的浪人,是矜貴傲嬌的珩靖靖。
“擅長,我們靖之,沒有不擅長的。”
這話不假,能讓教太子的太傅們啞口無言,藐視功學最高的琅琊閣,有什麼會做不好?
珩旭雖然被靖之冠以蠢笨之人,但他也不是蠢得無可救藥。
司徒蒼羽今晚明擺著灌酒套話,他其實在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酒已半酣,趁著還剩最後一點清醒,他問 “司徒將軍,你還想問什麼?儘管問。”
司徒蒼羽不能確定他是真醉還是假醉,但能確定,這會兒問什麼,他都會願意說。
“他真的死了嗎?”四年了,這句話埋在心裡四年了。
這四年,每次見到那塊冰冷的墓碑,他的心也跟著摔在那裡,讓他不得不信,是真的!
可是,只要走出那片陵園,他有莫名的堅信,人沒有死,只是不見了...
珩旭聞言,迷離的眼神直勾勾盯著他,抬手在司徒蒼羽眼前晃了晃 “你沒喝多吧...”
答案顯而易見。
珩旭沒想到,這人比衛帝說的還要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