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之地】
小珠的墓碑在離幻羽墓碑後右側方,就像她一貫跟在幻羽身後一樣。
司徒蒼羽點點頭,揉了揉小延洲的頭,溫聲說:“去給小珠姑姑說說悄悄話吧。”
小延洲從小由小珠照料,久而久之養成了愛和小珠說悄悄話的習慣,從前珩靖靖在極寒住時,剛和小延洲講了一件他未聽聞過的事情,轉頭就悄悄告訴小珠,珩靖靖偶爾故意在他和小珠說悄悄話時咳嗽一聲,小延洲立馬變得緊張兮兮,小手窩在對方耳邊低語,那樣的畫面著實很美好。
小延洲吸了吸哭紅地鼻頭,從司徒蒼羽懷裡掙脫出來,踉踉蹌蹌朝著小珠墓碑走去。
先是恭敬叩拜,然後就著跪拜的姿勢望著墓碑。
“小姑姑,你不是很想念外公外婆嗎?他們來了.....外婆帶我住城郊別院,別院有野柿子紅彤彤可甜了...”
“小姑姑,我還見著父皇了,他人還不錯,你別再討厭他了好不好....”
“師父說,我要開始用功讀書了,以後不能常來看你了....”
稚嫩的聲音順著微風傳入司徒蒼羽耳裡,他回頭看著幻羽的墓碑有些發愣。
“不用顧忌小淵,他什麼都懂,他比你想象中勇敢。” 珩靖靖抬手指腹拂過他眼尾,隱忍下的熱淚很合時宜地落在了他指腹上,滾燙又冰冷。
珩靖靖看了他一會兒,說:“你也和她說說話吧。”
十二歲領兵,十二年時間,經歷千難萬阻,多少梁兵血肉從他身邊消失。
縱使雪國幾十萬梁兵天坑導致他險些發病瘋掉,也沒如今看到眼前墓碑這般崩潰。
本來還能強忍鎮定,但當珩靖靖微涼指腹拂來,所有的隱忍都隨之崩塌,他不是不能接受死別,他只是接受不了一生愛自由的幻羽,最終還是帶著束縛而死。
“羽姐,我很好,大家都很好。” 司徒蒼羽聲音低有沉,彷彿每一字都往回拽。
良久後,他起身,看著墓碑上一句簡短的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不遠處,小延洲還喋喋不休說著什麼,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司徒蒼羽看著小小一團人兒,蹲坐在墓碑前,從剛才的哭腔聲到現在連說帶手比劃,講得興致勃勃。
“小淵好像第一次開口說這麼多。”
珩靖靖握著他的手,微涼與滾燙十指交疊在一起:“他對只對小珠話多。” 說完,停了一會兒:“小淵很聰明。”
司徒蒼羽回頭看他,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樣站著,風微微從身邊穿過,感覺不到任何涼意,反而帶著玉蘭花特有的淡香。
“靖之,我想長命百歲。” 司徒蒼羽望向不遠處清澈見底的湖泊說道,語氣帶著幾分笑意又帶著幾分慪氣。
珩靖靖沒去問他為什麼,而是臉上掛著笑意,說:“好,我陪你。”
小延洲突然向後看過來,然後說:“蒼羽舅舅,師父你們先回去,我還要和小姑姑說會兒話。”
司徒蒼羽剛想開口,就被珩靖靖一把往回拽,同時衝小延洲微微笑了笑。
“趕你走,你還上趕著過去。”
“趕我走?” 司徒蒼羽邊走邊回頭,只見小延洲小小一團背影:“五歲孩子,有秘密了?”
幾步路,回到了小木屋。
這次來極寒為了避開眾人,沒有帶多餘家奴,司徒銘宇做起了稱職駙馬爺,打掃房屋、生火燒水,整理床鋪....
等兩人進屋時,便看見悠閒喝茶的長公主和勤勞的駙馬爺。
“母親,羽姐的墓碑就在屋後面不遠處。” 司徒蒼羽小心翼翼說。
長公主手裡的茶杯顫了一下,聲音略顯哽咽開口:“過幾天吧——” 少焉又問:“淵兒怎麼樣了?”
“他在小珠墓碑前說悄悄話。”
“這孩子,鮮少露真性情出來,回到這裡能讓他鬆快鬆快,別看他太緊反而能讓他多露真心情。” 長公主放下茶盞,目光看向院外的那棵古玉蘭。
玉蘭花期短,按照四周十國節氣,現在不是玉蘭開花時節,但那古玉蘭開得肆意又毫無忌憚,有種怒盛之感。
“這地方,比梁都城好多了,羽兒會選地方。”
見駙馬爺還在賣力打掃,兩人不好久待,尋了藉口到了隔壁小院兒。
司徒蒼羽只需一眼,便看出這是珩靖靖曾住的地方。
翠竹小扇,素色長衫,隨處散落的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