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雖然不是全然不知人間疾苦的少爺,但是二兩銀子究竟是個什麼概念也是沒數的,當下點了點頭,又道:“你拿主意。”兩人說了沒兩句話,玖荷又說什麼時候有空了也帶他上街看看,門口傳來瑛絮的聲音,“老太君叫少爺過去說話。”玖荷很是不放心,下意識跟著出來了,只是走了兩步,忽又想起早上她才給齊太君沒臉,就算旁人看不出來,難道齊太君還看不出來?只是這會兒他們都走到第四進的角門邊上了,穿過去就是齊太君平常坐臥的第三進,怎麼瑛絮也沒攔她?是全然沒當回事兒,還是……裡頭又有什麼陷阱等著她?要說齊太君不在乎這事兒,玖荷是一點都不相信的,她往日裡氣到她們家老夫人了,老夫人都能不理她兩三天,更別是齊太君了。上次給她辦砸差事的常嬤嬤還有宋嬤嬤,可是直接丟了性命,連帶一家子都發配到莊子上做農活去了!可是她什麼時候又怕過呢?想歸想,玖荷腳底分毫不亂,跟著一起到了齊太君屋裡,隨著一起行禮。齊太君見她果然跟著過來了,嘴角不由得翹了翹,不過明面上卻是一點都不關注她的,只對陶行笑了笑,道:“行哥兒來了。快來坐,今兒先生還來我這兒把你一陣好誇。”齊太君的笑容裡多了幾分驕傲,“要知道他來教書,這還是第一次夸人呢。”陶行原先在平興鎮,書讀的就不錯,也是常常得人誇的,當下很是得體的應對,又客氣一句,“不算什麼。”齊太君笑得越發熱烈,連聲到了三個好,“這樣好的孩子,書讀的好,又知禮謙虛,怎麼就——”不姓齊呢。她也知道這話說不出口,及時打住又換了個說辭,“來我身邊坐,回頭我給你找個老師的長隨跟你一起讀書去,不許跟你那些不成器的表哥表弟太過親近了,省得把你帶壞了。”陶行在齊太君身邊坐下,玖荷消無聲息站在了布簾子旁邊不起眼的地方,一是想著這齊太君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二來也看看這屋裡的環境。方才那一番話……去掉誇行哥兒的,就只有那半句能聽。“怎麼就——”就什麼?怎麼就不跟她親近?怎麼就不是齊家人?玖荷忽然一震,想到上輩子陶家的命運,還有前兩年齊太君的手段,每年不過些許的年禮,幾樣首飾,就將依依拉攏了過去……她打的什麼主意,玖荷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給不成器的齊家子弟找靠山,給馬上就要日過西山的齊家找崛起的助力。這麼說……當年考中狀元,又沒什麼根基的陶大人……也是她的目標之一。不過聽說齊夫人嫁進來這麼些年,又生了一兒一女,齊太君也沒怎麼關注,玖荷又覺得這裡頭怕還是有點什麼不為人知的變故。玖荷乍一想通這個,驚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表面上慈眉善目的齊太君,就跟話本里頭的畫皮一樣,裡頭是個青面獠牙的夜叉!甚至她搭在行哥兒胳膊上的手……鮮血淋淋的全是冤魂。玖荷深吸了一口氣,急忙將視線移了開來,又往屋裡其他個人身上看去。一個是陶依依,還有一個則是原先最受寵愛的十娘。不過這一看又叫玖荷看出點不同尋常來,她原以為依依會瞪著她,卻沒依依的視線非但沒有在她身上落了,反而直勾勾的看著行哥兒不放。再一看依依也沒坐在齊太君身邊,而是跟十娘一樣,一左一右在齊太君小頭兩個椅子上坐著。“……這硯臺是當年高祖皇帝賞賜的,這墨錠也是——”齊太君用帕子包了墨錠,拿起來給他看,“這是御製的,這一處用金粉刻了高祖皇帝的年號。這東西……現如今給你用吧。”齊太君眼神裡還有點懷念以及捨不得。高祖皇帝?玖荷掃了一眼那硯臺,看著的確是新的,不像原先他們在家裡用慣的那樣圓潤。這硯臺稜角分明的,怕是都會掛筆。行哥兒一臉的為難,剛要開口推辭,就被依依搶過去了話頭,“這怎麼好,他才多大一點,如何能用的了這等好東西?又是御賜的,外祖母留著給表哥用便是。”聽她這語氣……憑藉玖荷對依依的瞭解,可以很是肯定的說一句,她嫉妒了。“你表哥人哪個都沒他爭氣,況且也不是叫你現在就用的。”齊太君笑了笑,“等你參加考試的時候再用,這御製的墨錠……他們都能看出來。”這個他們指的是誰?除了主考官閱卷官,還能有誰?依依臉上嫉妒的神色越發的明顯了,可是聽了這話,陶行卻立即站了起來,“這東西我不能要!寒窗苦讀,卻不是能投機取巧的。”齊太君臉色變了變,這兩日一再的被小輩搶白沒臉,縱是她耐性再好,卻也忍不住了。依依臉上一喜,急忙上前拉住陶行,“還不快給外祖母陪個不是,哪兒有這麼跟外祖母說話的?”齊太君這兩日對行哥兒的脾氣也算是有所瞭解,生怕他在說什麼讓人下不來臺的話,立即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事兒咱們不說了,這是我給你備下的筆,家裡讀書的孩子一人套,這你總該拿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