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呀,長明燈的香油本就比別處貴,一斤少說也得兩錢銀子,這一年下來可不又出去一千兩?”又是一聲冷笑,“又供了一口,這是第二口了。”那人除了倒抽冷氣,“她這一年做善事的銀子,就夠我活……”已經算不出來了,就是在京城裡頭,尋常百姓一年,一家三四口人一年二三十兩銀子就能活得很好了,這是一年花了她幾輩子的錢啊!玖荷皺了皺眉頭,她兩輩子加起來在市井裡生活了三十餘年,長明燈的把戲再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燈芯說起出來都差不多粗,畢竟再粗一些就要著火了,就算是一等的大海缸,每年燒的香油也是有限的很,能有普通油燈的倍已經算是不容易了,這多出來的燈油,自然就進了僧人的口袋了。馬車到了山門口,知客僧看見這京城獨一無二的馬車,便立即迎了上來,“施主有禮了。”玖荷既然是專門來招搖的,自然架勢擺得足足的,當下由坐在副轅的婆子問話,“我們郡主來燒香,可有僻靜地方?”那知客僧雙手合十唸了聲佛號,道:“請隨小僧來。”便帶著她們從另外一條專門給馬車走的路上山了。前頭山門那條路,修了好幾百的臺階叫人慢慢地爬,爬上來的才算虔誠,進了廟裡想著這趟行程來之不易,自然會在廟裡多待一會。稍後頭這一些的山路,修的是平平整整,斜著向上一個臺階都沒有,顯然是給馬走的。而且領路的這僧人,雖然走的是斜坡,跟在馬車邊上如同閒庭信步,腳下卻是健步如飛,而且也沒什麼話,叫人一看就生出幾分好感來。馬車到了山頂一處平臺上,那僧人道:“後頭這幾步路要勞煩施主自己走了。”茱萸掀了簾子,前頭的婆子又放了小凳子,這才扶著玖荷下來。玖荷不免覺得有些好笑,說起來這還是她到了京城這麼久,第一次被人扶著下馬車呢,不過她頭上還帶了個帽帷,元青的細紗幾乎是從頭圍到了腳,臉上什麼表情到是看不清了。不過那僧人也是不會盯著女客的臉看個不停就是了。玖荷下了馬車,也學著那僧人正正經經的行禮,叫了一聲“大師”,聲音柔柔弱弱的,玖荷不知道怎麼忽然就想起廖將軍來了,幸虧沒叫他一起,若是他在,她做戲肯定就沒這麼自然了。那知客僧看著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急忙推辭了,又轉身往前走,口中道:“施主請隨我來。”便帶著玖荷往大門去了。只是在大門口,玖荷又看見兩個人,兩個男子跪在門口,為首的一個穿著僧衣,頭上卻還有頭髮,後頭那個穿的是尋常衣裳。“求大師許我在大佛堂落髮為僧。”前頭那人的腔調很是奇怪,玖荷眉頭一皺,這不是正是前頭午門獻俘獻的那位西戎二王子?至於後頭那位,好像是領兵的將軍。這麼想著,已經到了門口,知客僧將她託付給了門裡的大師,便又匆匆回去了。這一次帶著她的又換了箇中年的僧人,身材瘦削,一雙眼睛只看著地下,態度很是恭敬,帶她進去後便道:“這兒進去便是大雄寶殿,裡頭供了七尊佛,後頭還供奉著三大士之像。”玖荷輕輕嗯了一聲,由茱萸扶著,跟著一起進去了,只是走了兩步,她又回頭看了看,領路的僧人雖看著地,但是身邊有了動靜,餘光也是能看見的,語氣有了淡淡的驕傲,“那一位是西戎的王子,前些日子來廟裡上香,正好是方丈講經的日子,他聽了之後便是醍醐灌頂,第二日便要在本寺落髮為僧了。”“佛家常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玖荷拿捏著嗓子道:“這倒也是一樁好事。”原本還想再說兩句什麼功德啊,贖罪之類的話,只是還沒開口便想起那位廖家老夫人了,後頭的話便再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僧人道:“方丈說要看看他心誠不誠,要他跪足七七四十九天再說別的。”玖荷這兩日也聽了不少朝政,不由得想,說是考驗,怕是也存了等等看的心,畢竟這位雖然是被午門獻俘了,但是後頭跟大周商談的西戎官員還沒到呢,這位王子最後究竟是個什麼說法,怕是還得再等等。況且……方才那僧人說他的時候,語氣裡也很是驕傲,留著他在門口,也好叫來往的達官貴人看看方丈的佛法多麼的高深,連西戎的王子都能感化。玖荷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便又問道:“這位王子跪了多久了?”她一路都是輕輕柔柔的說話,又有丫鬟扶著走路,連步子都沒以往大了,僧人不疑有他,只當是姑娘家天生的憐憫,便道:“才跪了七天。”這倒是跟廖老夫人對不上了,玖荷收了收心,跟著僧人穿過一叢曲折的迴廊,到了大雄寶殿前頭。一進去玖荷便覺得自己誤會了。大雄寶殿前頭建了兩排石塔,裡頭放的正是長明燈,不像那種供奉在大殿佛像前的,明顯是按照規矩來的。裡頭有尋常油燈大小的,也有能放下海缸的,最重要的是,越靠近大殿的石塔越大,最高的怕是快有兩丈了,裡頭燈芯也有手腕粗細。僧人便道:“……長明燈供奉在石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