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念頭已然在許清心頭回轉數分。她最怕的無非是留不住小師父,若因為蘇宦郎,能夠讓玉求瑕在宮中多一分掛念,未嘗不可。何況蘇宦郎忠心耿耿,若是能夠旁敲側擊,講真自己的一片丹心說與小師父……許清笑道:“即使投緣,便該好好相處才是。宦郎,小師父眼界最是不凡,能得小師父青眼,是你的福分!朕國事繁忙,不能時時陪伴與小師父左右,你日後便多來陪陪小師父。”蘇遺奴微微抿唇,不看玉求瑕看來的視線,垂首躬身稱是。玉求瑕道:“我竟連與人做朋友,都要陛下允許麼?”這話問得直接,許清卻全然不惱,習慣了他有事直說的脾氣,聞言反而笑了:“是我的錯,清兒該罰。”“無所謂錯不錯,只是我不喜歡這樣罷了。我喜歡遺奴,卻不喜歡勉強。陛下國事操勞已是辛苦,便不必再來操勞我這等小事啦。”雖說習慣,但面對這直接得讓人接不上話的耿直,許清仍舊一噎,無奈道:“罷了,小師父不願見到清兒,清兒走便是。”目送許清離開,玉求瑕輕笑著咳了幾聲,語氣虛弱卻不減調笑:“遺奴?”“呵,”蘇遺奴冷冷一笑,“玉先生如此戲弄奴婢,很好玩?” 女尊媚色傾天下之寵宦登天路(6)玉求瑕的眼中閃過茫然:“什麼?”見他猶自故作不知,蘇遺奴只覺一口氣怒結於心,怒極反笑,冷聲道:“玉先生那時分明清醒著,又何苦故作不知?”想到自己那時的情緒外洩,盡數被這人知曉,蘇遺奴胸中怒火正熾,濃麗的眉眼深處一團火焰熊熊燃燒。“我應當知曉什麼?”玉求瑕微怔,隨即聯絡他前後之語,瞭然道:“原來那果然不是我的錯覺。那日我睡得昏昏沉沉,隱約竟見到了奇妙幻境,醒來後那個夢忘了大半,只記得有人告訴我,你名喚遺奴。原來竟是真的。”蘇宦郎氣笑了,忍不住反問一句:“我便那麼好騙,用這種謊話你便打算唬我?”玉求瑕眨眨眼,無奈道:“我為何要唬你?我若有心想要欺負你,為何還要用如此難以置信的藉口來搪塞?”他濃長睫羽下一雙乾淨的水瞳此刻卻忽然閃過一絲狡黠:“再者,你為何要這般生氣?以你所言,那在夢裡告訴我你名字的人便是你自己,我記下了,不好麼?”為何生氣?他當然要氣!因為……剛想反駁,然而蘇遺奴一接觸到這人的雙眸,便像是碰到一個溫熱隱秘的沼澤,無法抗拒地陷入其中,被那雙眼中乾淨純粹的溫柔所包裹了。他發覺自己似乎不明白麵前這個男人,清冷與溫暖,從容與狡黠,通透的沉靜與孩子氣的狡黠,為什麼這些能夠在一個人的身上同時出現?有一刻的瞬間,蘇遺奴產生了一種荒謬的念頭,彷彿此時的溫柔無比真實,而他是這份溫柔唯一的接受者。他當然不會如此自作多情,然而原本衝到口邊的嘲諷,卻因為這無比認真的眼神而在舌尖消融於無形。“睡了這麼久,我骨頭都快要生鏽了,遺奴,扶我出去走走可好?”好在蘇遺奴糾結之時,玉求瑕卻表現得並不在意蘇遺奴方才的“小性子”。蘇遺奴聞言看他,他眼中亮晶晶的,不知是天外晚霞染紅了他的玉面,還是眼裡的瀲灩點亮了一室陰影。無論是哪種,這樣的玉求瑕都太有生命的氣息,讓蘇遺奴無法拒絕。他心一軟,彎腰伸出手:“不可太久。”“自然。我的身子我自是最為愛惜。”玉求瑕唇邊露出真切的笑意。他本是一個清冷如玉的美男子,所謂如玉郎君,既有溫潤通透之澤,更有玉石端方之堅硬,外既清潤,內也冷情。正因至清至冽,又風華太過,方才無端生出一番豔色。然而此時他笑容真切得觸手可及,便像是一座不可接近的冰雪之境,忽然有一日闖進了一輪明日,暖暖地化去了這樣片冰天雪地,露出雪下溫柔的泥土、清澈的泉水來。蘇遺奴眼神一閃,面色平淡無波,彷彿毫無觸動,動作仔細地護著玉求瑕。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如何貪婪地將這抹笑容深深烙入心底。玉求瑕當真是個再胡來不過的人,他這樣的殘缺卑賤之人,怎配擁有如此美景?玉人一片冰心,卻料不到他早已滿心醜陋。然而明知自己不配擁有,卻因此更加渴求,希望能帶著一絲隱秘又羞恥地佔有著這份真摯的友情。※棲鳳閣的院外有一片梅花林,這時節天還未全冷,蔥蘢的一片綠葉中卻已經夾雜著幾朵小小的,煞是可愛的小白花,在枝頭羞答答藏在一眾葉後。“不用這麼用力的。”玉求瑕乾淨清冽的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蘇遺奴下意識地鬆開手,卻發現不對,自己分明只是虛虛扶著玉求瑕,又如何會用力過度?玉求瑕低頭,反手圈住蘇遺奴的一隻手,修長的指尖點了點蘇遺奴發白的指尖:“做什麼這麼緊張?這麼用力?”驚訝於他竟然如此敏銳,然而一對上他清澈通透的眉眼,蘇遺奴有些不堪地避開視線,想要糊弄過去,轉移話題:“還不是某人,脆弱得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