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卻是鄧十三緊緊將那瓶榆梅濃汁攥在了手裡。他滿身是汗, 累得手足發軟, 眼睛裡卻閃耀著驚人的光芒。“藺採昀!”鄧十三叫道:“這一次, 你總是服了吧?”藺採昀喘著氣靠在一旁。鄧十三將裝有榆梅濃汁的玉瓶扔給藺採昀,道:“給你, 你看看, 免得說我騙你。”藺採昀拔開瓶塞,一股既酸又冷的味道撲面而來。瓶底晃悠悠躺著幾滴琥珀色的濃稠液體。藺採昀單手將瓶塞合上, 道:“好罷, 這次確實是你贏了。”“……”鄧十三張張口, 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是我贏了?”“嗯。”“那,我要走了。”“不錯,你在我這裡,浪費了月餘時間。”藺採昀道:“如今我傷也好了, 你可以回去找你師尊了。”鄧十三瞪大雙眼, 看著藺採昀, 一動不動。藺採昀咬緊牙關,站起身來,道:“這瓶榆梅濃汁,是我最後偷拿的東西。我發誓,日後我會把所有偷來的東西都還回去。我不會再樹敵,你也不用再擔心我。所以……你走吧!”鄧十三還是沒有動, 但眼底充滿了落寞的神情。藺採昀裝作沒有看見,他雙拳緊握,狠著心,轉過身,慢慢朝反方向走去。眼看兩人離得越來越遠了。“喂!”鄧十三忽然喊道:“等等我!”他朝藺採昀的背影小跑著,不一會兒,又開始疾奔。“等等我啊!”鄧十三跑得那麼急切,好像怕被父母遺棄的孤兒。鄧十三大喊道:“藺採昀,算下來,你統共贏了我兩次,可我只贏了你一次!”“再說,你前不久才受了重傷,這一次……這一次贏了你,我也不會是正梧洲第一高手。我們總要真刀實槍的打一場才行。”“藺採昀。”“再與我決一勝負吧!”藺採昀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鄧十三。看著他滿面慌張,極為不捨的表情。藺採昀緊抿的唇放鬆了。他如釋重負,彎眼一笑,道:“那好。”一千年過去了,他們兩個還在一起比鬥,不離不棄。一萬年過去了,他們兩個還是走在一起,風雨兼程。五百萬年過去了,藺採昀與鄧十三仍舊沒有分出勝負。兩人比斗的方式多種多樣,五百萬年來,幾乎涵蓋了天文地理,琴棋書畫,武功詩詞,古往今來,一切能拿來比試的方式。他們年歲相仿,修為差的不多,資質差的也不多。一人前進,另一個人也在進步。細數起來,兩人輸贏佔半,誰也沒贏得多,誰也沒贏得少。這幾百萬年來,兩人一起闖下了好大的名頭。其他修士都知道,正梧洲出了兩個了不得的散修,他們並稱絕代雙驕,生死相依,從未分離。唯一有一點可惜的是,兩人之間,有個人是寒龍臥雪體。擁有這種體質的人,到了出竅修為,便會自爆身亡。而那藺採昀,眼看著,就快要到出竅期高階修為了……那一日,藺採昀與鄧十三同坐在棋盤下棋。出竅修士對弈,能引得天地異象,靈氣波動。修為太低的修士,甚至不能在旁觀棋。便見兩人對弈的棋盤上,隱約間能見到一條銀色寒龍,盤踞在藺採昀胸前一拳距離的地方。又見一頭吊睛猛虎,緩而沉的在鄧十三身前棋盤上踱步,身後一條鞭子似得虎尾甩得霹靂作響。寒龍盤踞,萬千鱗片捲動狂風。猛虎踱步,虎鬚毛髮虎虎生威。龍吟虎嘯,殺意騰騰。這盤棋,簡直不似下棋,更像是兩個手持長劍的仙人,在狂風怒吼的深淵前,對戰決鬥。寒龍臥雪修士一襲白衣,端坐在棋桌北面。他右手手指摩挲著光滑的棋子,思考了一陣後,開口道:“十三郎。最近你下棋時,戾氣愈發兇猛,棋路走得也不太穩。本來就贏不了我,這下子可更懸了。”那白衣修士相貌極為英俊,令人見之既驚,不曉得世間之人,怎會有如此精緻的眉眼。就連聲音也與其長相相符,格外動聽。他的聲音宛如春風醉人,把兩人之間殺伐狠戾之氣吹散得乾乾淨淨。“哼。”鄧十三冷哼一聲,‘鏗!’的一聲,將右手捏著的棋子重重敲在棋盤上。“不要叫我‘十三郎’。早就同你說了,這個稱呼太像妻子對丈夫的愛稱。”藺採昀但笑不語。鄧十三忍了忍,還是忍耐不住,道:“我戾氣兇猛……你可知我為何這般戾氣橫生?”藺採昀道:“你昨日殺了無上魔宗的大長老鐵掌老魔,定是因為他臨死前說了哪些話,惹你不開心。”“不錯!”鄧十三忽然猛拍棋盤,長身而起,“我不僅要殺鐵掌老魔,我還要把他們無上魔宗全宗上下,殺個片甲不留!”“何必呢?”藺採昀嘆道:“鐵掌老魔作惡多端,你殺了他,也就罷了。若是真的將他一宗屠戮乾淨,那些正道的修士,恐怕要與你我為難。再說,殺人總是不好的。”“誰讓……”鄧十三怒吼,“誰讓他們在背後詛咒你了?”聲音暴跳如雷,霎時間,方圓五百里內外,野獸仰天嘶吼,草木顫動不休。藺採昀嘆了口氣,道:“也不是詛咒。”他低頭看著兩人面前四散飛來的黑白棋子,也站起身,走向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