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隨著他的目光,打量起眼前的這塊墓碑。 他首先就被上面的照片所吸引了,雖然是黑白相片,但是卻能看出,這是一個非常英俊而且極有魅力的成熟男人,嘴角噙著溫柔的微笑,眼裡是迷人的柔情,但是他卻並沒有看鏡頭,而是微微側了一下臉,似乎看著身邊的什麼人。 當目光移到旁邊的死亡日期的時候,老金有些感慨,長得這麼好看的一個人居然不到50歲就死了。 真是可惜。 “是戀人。”少年突然又說道,像是在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又像是自言自語,緩緩說道:“癌症,他在43歲的時候查出患了癌症,一年後就死掉了。” 現在回憶起這些事情來,彷彿還歷歷在目。 “原本他有機會活下來的。” 他本想用初擁將顧景夜同化成吸血鬼,如果成功的話,不但癌症會痊癒,以後也不會死了。 可是那個男人明明都已經躺在床上疼得沒有坐起來的力氣了,卻仍是堅定地拒絕了。 他笑著說:“我承諾過一輩子,就一天不能多,也不能少。” 荷蘭爾不明白,命都要沒了,為什麼還要堅持一句承諾。 一句說要愛他一生的承諾? 這太奇怪了。 他理解不了。 麗麗安卻說:“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到最後都能堅持自己的原則,其實挺酷的,因為很多人都做不到。” 是啊,真的挺酷的。 只是…… “也挺讓人難過的。”荷蘭爾蹲在墓碑前,用指尖緩緩撫摸著上面的照片,沿著男人的臉部輪廓輕輕描繪了一圈,不自覺的,腦子裡就回憶起了他的聲音,他的微笑,他的溫度。 “你會後悔嗎?”在顧景夜生命的最後一刻,荷蘭爾問過他這個問題。 “後悔,我後悔沒有從一開始就遇到你,所以才做了這麼多荒唐的事情……荷蘭爾,如果有下一輩子,我一定要先找到你。” 都說人在死亡的時候會想到很多事情,顧景夜似乎也是如此。 他已經不記得,顧景夜那個時候的表情了,卻記得他的手,那雙溫暖有力的手緊緊握著他,用虛弱低沉的聲音說著情話。 他聽過很多遍了。 但只有這一次,他認真的聽了每一句話,每一個我愛你。 直到那隻手輕輕鬆開,然後慢慢變冷。 他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永遠暖和不起來了。 顧景夜知道已經對外稱死亡的荷蘭爾不能出現在公眾的面前,所以他在最後半個月放棄了治療,求顧景晨帶他出去。 最後他如願死在了荷蘭爾的身邊,見了他最後一面。 在那很多年前,荷蘭爾就已經不是明星了,他突然又對旅遊產生了興趣,於是顧景夜就帶著他環球旅行,白天四處亂逛,吃吃喝喝,從一個國家到了另一個國家,晚上就在酒店裡打遊戲。 自由又快樂。 直到顧景夜死去前的幾分鐘,他們還坐在地毯上玩了最後半把遊戲。 顧景夜還是沒能贏過他的小綿羊。 然後荷蘭爾收拾收拾東西,一個人完成了剩下的環球旅行,後來他又去過很多地方,經歷了很多事情,談過很多戀愛,有過很多戀人,這其中有人類有吸血鬼,有白種人也有黃種人。 但大多不長久,有些難以接受他的真實身份,而有些受不了他的沒心沒肺。 他也逐漸知道了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情。 然後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荷蘭爾又回憶起了與顧景夜最初相遇的時候。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 實際上跟顧景夜一樣,荷蘭爾也是一個不太喜歡深入思考的人,只是顧景夜想到什麼就會立刻去做,荷蘭爾則會遲頓那麼一會兒。 只是這一會兒可能就是好幾十年。 荷蘭爾從衣兜裡又拿出了一張照片,準確說是半張。 老金一開始沒看清楚,當少年把這半張對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拼上去的時候,他看清楚了。 這彩色照片上的人就是眼前這個金髮少年,光從相貌而言,他沒什麼變化,只是那個時候的他看起來有幾分稚氣,表情呆呆萌萌的,藍色的雙眸閃著滿滿的無辜,嘴裡還咬著奶茶的吸管,左手對鏡頭比了個v字。 他的肩膀上有一隻摟著他的手臂。 當順著這隻手臂看過去的時候,老金才發現,居然是跟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完美拼接上了。 這張遺照居然是從合照上剪下來的? 原來那充滿愛意的目光是望著他? “他知道等不到我……”那少年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平靜,但是睫毛微不可聞地顫抖起來:“所以只有這種方法。” 假裝他還能陪在他的身邊。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老金本想安慰他幾句,可仔細一想,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兒。 這墓裡葬著的人明明在三十多年前就死了,他怎麼會一點變化都沒有?! 就在老金驚愕不已的時候,那少年突然扭頭看了他一眼,他只覺得眼前有一道紅光閃過,然後忽然失去了知覺,身體不聽使喚地轉身,木然地往回走去。 等他回辦公室坐下,就會徹底忘了這件事情。 也不會想起,這個少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