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裡外外誰不對他恭恭敬敬,百依百順的,她竟然敢這樣蔑視他!他立時很生氣,恨不得去罵她一頓,又覺得這樣很沒面子,便一直忍著,後來忍不下去便偷偷翻牆來她家想嚇唬她,讓她也知道他沒那麼好惹。只是沒想到她雖然害怕,可越害怕膽子越大,竟然拿油燈砸他!真是——豈有此理!“我讓你回來,是幫我打掃書房,前幾天幹得要死,到處都是沙子,這兩天又下雨長毛了,難道要我自己打掃不成?”他哼了一聲,藉著昏暗的光線撞出門去,站在院子裡。小院裡一片紫茉莉開得香氣馥郁,沁人心脾,讓他心情好了一點點。喜妹無奈苦笑,“韓少爺,染坊活多人少,你的書房一個小丫頭就能打掃,你一定憋著什麼壞呢吧。”韓知魚冷冷道:“你才壞透了。本少爺做什麼都光明正大,你折斷我的墨送給你男人,我都沒拆穿你呢。”喜妹臉一熱,反駁道:“才不是我折斷的,那墨不結實,你該怪制墨的才對。”那日喜妹幫他收拾書桌,因為韓知魚剛剛發過脾氣,書卷、紙張、墨塊之類的散亂一桌子。她收拾書房的時候,他在一旁張牙舞爪地教訓她,她心裡窩火手上力氣稍微大了點,不小心弄斷了一塊上等桐煙墨。韓知魚的習慣是破損的東西就丟掉,她覺得可惜,自己捨不得用就將那塊斷了的墨送給謝重陽。以往她覺得韓知魚浪費太多,便將他丟掉的尚可用的拿回家,留著寫字描花樣。一開始跟他彙報過,他嫌她囉嗦,說什麼破爛事兒都煩他。沒想到今兒他竟然提這個,真不知道是小氣還是什麼的。她摸索著把油燈拿起來,發現摔扁了一點,裡面的桐籽油已經漏光,不禁有些心疼。等點起燈來,韓知魚進來掃了一眼,發現除了架織布機,一張桌子,屋裡沒什麼傢俱,便道:“以後你住我家吧。”喜妹沒理睬他的話,把燈罩好然後又出門站在廊下問道:“韓少爺自己來的?太太知道嗎?韓少爺不知道這麼黑漆漆闖進別人家不但不禮貌,還要惹人閒話嗎?”韓知魚把黑白兩小廝打發去抓蛐蛐,他趁機溜過來,見到她之後自己又搞不清楚為什麼要見她,正猶豫著要嚇唬她還是說啥的時候就被她砸了,又遭她一通搶白很沒面子,便哼了句,“惹人閒話也是本少爺吃虧。本少爺無聊隨便走走,來警告你以後別妄想偷懶,染坊的事情要做,書房的活兒也不能落下。”說完揹著手就往外走,腳步匆匆。喜妹連忙送他出了門,然後關門歇息。出了門,小黑飛快貼上來,問他是不是要回去。韓知魚覺得很無聊,原本鬥雞走狗,玩蛐蛐、騎馬、擲骰子很有意思,這會兒統統沒了興致。“回去讀書吧。”他扔下一句,大步就走。小黑苦著臉一副見鬼的樣子,小白在他頭上摸了摸,笑著跟上去。此後喜妹每日天不亮就要去韓家,先幫韓知魚打掃書房、院子。韓知魚吩咐不許人家幫忙,灑掃、歸置基本都是她自己的活兒。最近他似乎格外熱愛讀書,頭天夜裡興致高昂地把書房翻騰得亂七八糟。整理好書房,喜妹要去染坊幫忙,因為要吃飯、拿錢,她不好意思比別少人做。如此算下來,韓知魚給的工錢原本多,可折騰了一個來回,竟是少了一截。喜妹也不計較,原本她就是臨時幫工,能夠按時發工錢已經不錯,聽說很多人還會被韓一短以布頂薪呢。加上這個農忙季節,謝重陽一直呆在鎮上不用做工,平日讀書習字,給小孩子講講書,不但心情好,氣色也好了很多。她心懷感激,也不跟韓知魚計較他故意搗亂工錢比付出少之類的,每日做得開開心心。因為前幾天貪涼喝了涼水,結果這日小日子來的時候肚子疼得厲害,幹活兒沒那麼精神。幾個要好的婆子讓她暫時歇歇,她們幫她幹活兒,她卻不好意思。前頭男人那裡短了人,來人叫她去幫幫忙,一起抬缸。喜妹二話沒說就去了,來來回回地抬沉重的缸,出來的時候慢了兩步,恰好被劉師傅看見。他陰沉著臉,揹著手,冷冷地盯著她,一臉審視。喜妹低了低頭就要繞過去。劉師傅哼道:“謝家的。”喜妹忙站定,等著他吩咐。劉師傅嚴肅地道:“我說沒說過,不是染房的人,不要隨便踏進這間屋子?你在裡面幹什麼?”喜妹搖搖頭,“我幫陳大哥抬了缸,又排了排就出來了。”那邊大陳看到立刻跑過來,“劉師傅,灰蛋子今天不舒服,短了人,我想謝家媳婦力氣大,就讓她來幫幫忙。”劉師傅厲聲道:“你閉嘴,一邊幹活去。”然後對喜妹道:“謝家的,做事兒要憑良心,別人家給幾個銀豆子就不知道姓什麼。做人憑得是力氣本分,不是靠歪門邪道。我知道你男人病著,也不難為你,你就老實在後面待著吧。”說著轉身就走。喜妹愣了一下,忍著小腹絞纏的痛意一把拉住劉師傅,“劉師傅,你把話說清楚了,什麼叫歪門邪道?照你這麼說,我拿了東家的錢,給東家幹活兒就是歪門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