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妙料得沒錯,等把棒子都種上,暫時清閒一點的時候,唐文汕家開始分家,請了老唐頭和幾個頗有威望的老人兒去當主事兒,還有三兒的兩個老孃舅。唐文清因為家裡過兩天要起屋,需要跟著工匠們便拒絕唐文汕的邀請。南園主要為了住人,所以蓋了一座四合院,大門依舊朝南開,為了方便在北屋開了兩扇門進出。青磚牆白灰縫,掛著黛色板瓦,氣派敞亮。北面正屋一明兩暗,左右還有兩梢間,東西廂為了通風隱秘,特意離牆丈許距離。園內空閒地方工匠們也順便幫忙栽了月季石榴等植株,還幫忙搭了晾衣架子,以後也可以載葡萄或者紫藤。唐妙知道二嫂喜歡幽靜雅趣的院子,所以讓母親不要在南園種菜,到時候去縣裡買幾棵竹子,栽兩棵牡丹芍藥獅子頭菊花之類的。起屋那天,唐文清請了本家幾個要好的來喝酒。唐文汕也來了,這次沒空手,拎了一小條肉。杏兒聞著發臭,就讓高氏還給他們,誰要吃他們的臭肉。席間唐文汕不斷地跟唐文清提交情,要他多加幾兩銀子把那六畝地買了,唐文清掂量過那地的價值,說已經不低,再加就沒意思,不如別地買去。唐文汕喝得老臉通紅,一雙渾濁的眼睛眼角堵著白呼呼的眼屎,“大兄弟,大哥真是苦呀。咱是親兄弟,對不?不分家不知道家窮,不困境不知道親兄弟。”他說得聲淚俱下,近來鬧分家,三個兒子個個不是善茬,一點虧也不肯吃,原本他自詡過得還不錯,可這麼一分,什麼東西都是四份,根本當不得什麼。原本還自吹幾個兒子個個孝順,在村裡自己家也是數得上的人物,現在一分家真是苦不堪言。唐文清想起合夥時候,大家一起幹活,那時候他們人多勞動力少,也多虧唐文汕一家幫忙的。雖然現在鬧得不愉快,可承過人家的恩惠不能轉眼就忘,事情是一碼歸一碼,他便跟家人商量,多給他們一吊錢,自己家省省就是了。再說原本好時候這六畝地怎麼也要五十七八兩銀子的。既然他開了口,家裡自然不反對,第二天找了里正、有聲望的老人做證人,簽了文書,然後又請里正去縣衙備了案,便算是買了那六畝地。唐文汕家有了銀子順利分了家,由王氏說合把老唐頭東邊到老三現在住的宅子中間那八間房的空宅子買了。那房主多少年沒回家,由他大哥做主給賣了八兩銀子,如此二小兒和三兒搬過來住,唐文汕和老大住在原來的房子裡。豐德縣蕭家別院位於蕭家莊園的山腳下,因為不是本家老宅而是座用來修養玩賞的宅子,秀麗別緻,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很有江南風味。蕭朗除了陪伴奶奶就是隨大把式一同下地,學習管理莊子。如今正是種夏地的時間,他坐在地頭的藤椅上,面前擺著一張藤編圓桌,上面堆滿了長工們幫他摘來的桃、杏兒、李子等水果,後面還有一個小廝賣力地給他扇著扇子。如今正是六月底的天,日頭毒辣辣地像是能把人的皮揭掉一樣。蕭朗不時地往左邊的大路上看,直到生生盯出一人一馬飛奔而來才霍得起身跑了過去,將藤桌上的水果撞得骨碌碌地滾落在地,跟隨的小廝叫喚著“少爺”猶豫著是撿水果還是去追少爺。流觴翻身下馬,又將馬上一小布袋玉米種子搬下來,給蕭朗請了安。蕭朗笑道:“這是妙妙送我的禮物?是什麼?”流觴忙給他看,“少爺,三小姐說是棒子種,讓你找塊容易乾的地種上,一堆點兩個種兒就好,不能浪費。”蕭朗接過去看了看,知道是去年唐妙試驗田裡產的種子,開心道:“她自然是想著我的。她還好嗎?有沒有瘦?是不是黑了?累不累?她有沒有讓你捎話兒給我……”流觴和追上來的小廝相視偷偷地笑,他們少爺平日裡很明白一人,一遇到三小姐的事情就變傻了。蕭朗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自嘲道:“呀,我糊塗了,你說吧。”然後又將棒子種交給那小廝:“茶碗,去交給大把式,讓他把這些種子種在東三田裡。”茶碗扛了麻袋立刻去了。蕭朗便拉著流觴讓他坐在椅子上邊吃水果邊講唐妙,聽說他們家又買了地,如今不用女人下地幹活,現下更加白白嫩嫩的跟那新開的桃花兒似的。蕭朗歡喜萬分直說唐家的人就是能幹,才這麼短短時間竟然就讓人刮目相看,說著又讓流觴趕緊下去歇著。晌飯他在地裡跟長工們一起吃,傍晚日落西山也不肯回去,直到常叔跑來傳老太太的話讓他趕緊回去,他才磨磨蹭蹭地對常叔抱怨道:“奶奶不曉得我已經知道她裝病了嗎?她若是再說我不愛聽的,那我還是跟大把式一起住的好。”常叔笑道:“少爺又說孩子氣的話。”蕭朗恨聲道:“你讓我忍,哄著老太太,她倒是被哄得開心了。今兒裝病,明兒裝病的。”回了別院,蕭朗先去淨面更衣,然後跑去奶奶院子,一進門就喊:“奶奶,我回來了。”蕭老太太出現在門口,哼道:“你還知道回來!”蕭朗緊幾步跑上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