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飯後景椿去看土坯,發現竟然被人畫了花,好幾塊土坯都被畫了,看起來倒像是梅花。他蹬蹬跑回家跟大人說,老唐頭說可能孩子搗亂,只要沒踩爛就好,畫了畫更漂亮。景椿便沒說什麼。一連幾天,老唐頭領著家人收拾小房子,把牆皮重新用細泥抹一抹,儘量平整光滑,以後有條件也好糊糊牆。打炕請人要給錢管飯,老唐頭便自己動手。雖然自己打得沒那麼出色,但常收拾自己和鄰居家的炕,也小有經驗,不會太差。又壘了灶臺先從那邊家裡起了一口鍋來安上。大家又收拾了院子西南角的位置,挖了一個四方池子,四邊用家裡存的石頭砌起來,以後做豬圈用。唐妙未曾見過如此破舊的農家院,冒著灰塵好奇地東看西看,有幾次被院子裡凸起來的石頭尖絆倒,自己爬起來的時候懊悔無比,竟然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好幾次。她開始用木棍戳那塊石頭,希望把它戳出來,如今大家都忙,她可不想去麻煩別人。杏兒看見跑過來把她抱起來,“你看,你坐在地上,衣服都弄髒了。那是塊石頭,又不是玉佩,你摳來做什麼?”唐妙瞅了她一眼,像杏兒這樣腿腳利索得身輕如燕的孩子怎麼知道自己的苦惱?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幾個跟頭,她都不好意思說。這時候門口幾個孩子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那個薛思芳赫然在列。杏兒瞪了他一眼,大聲道,“四叔,壞蛋跑我們家來了!”薛思芳睥睨著她,“你說誰壞蛋的,小黑嫚兒!”杏兒最恨人家說她黑,搶過唐妙手裡的棍子就打過去。高氏從屋裡出來看見,制止她,“杏兒,幹嘛呢。”她看到門外幾個孩子,知道薛思芳是後頭唐懷禮小姨子家的孩子,泉兒頭薛家。薛家在密州縣也算是大戶,家有良田千頃。唐懷禮總以他們和薛家有親戚為榮,每日沾沾自喜,好像高人一等。實際他親戚家不過是薛家旁支,也是要種地,只不過家有盈餘,忙季上能僱工幫幫忙罷了。不過在這附近的村落鎮子裡,薛家算大的,所以泉兒頭出來的人也格外傲慢一些,總以為高人一等般。高氏說家裡在收拾,等利索了再請孩子們玩,薛思芳很規矩地道謝,笑著說想進來玩,看大人幹活。高氏覺得沒什麼,便讓他們隨便玩,只是得注意安全。薛思芳開心地領著幾個孩子跑了進來,好奇地東瞅西看,看完了,他驚訝道,“你們家好破呀,就這麼點地方,怎麼住人啊!”他衝進屋裡,見東間只有南炕,西間是南北對炕,剛打好,還沒有幹也沒有什麼東西。景椿看到他很不樂意,薛思芳也不管,笑嘻嘻地問,“你姐姐大梅呢?看到我畫的梅花了麼?”唐妙本來像用棍子趕他,只是薛思芳好奇地東奔西跑,轉得她頭暈,索性又去挖那塊石頭。薛思芳看夠了,蹲在唐妙身邊,伸手拿過她的木棍,“我幫你挖,你喜歡石頭嗎?喜歡的話我可以幫你撿好多哦。不過你也要幫我一個忙!”唐妙大眼咕嚕一轉,眼珠子望定他,撅著嘴一臉不悅。薛思芳笑了笑,伸指頭在她臉頰上戳了戳,“你這麼個小丫頭,這麼兇做什麼?小心以後沒人要你!”唐妙啐了他一口,薛思芳也不生氣,繼續笑著道,“你姐姐長得真好看,以後我要娶她做媳婦。”唐妙朝他做了個鬼臉,“癩蛤蟆!”十幾日後,家裡收拾停當,炕和灶臺都幹了,能開火做飯,大家把唐文清和高氏的東西都搬了過去。雖說屋子矮小,可把所有的傢俱都放好,也沒覺得多了什麼,依然空蕩蕩的。杏兒和景森興奮地在屋裡跑來跑去,穿著鞋子爬上炕。老唐頭看了一眼用粗布縫的破舊席子,對高氏道,“家裡還有些秫秫杆,冬天我幫你們編一張新的炕蓆。”高氏忙道了謝,老唐頭又讓她做幾天飯試試看鍋底好不好燒,過兩天去推磨蒸新麥子餑餑,讓孩子幾個姑都來給暖炕。分家是大事,本家鄰居,四外村都會議論,訊息也很快,高氏孃家仝芳家也都知道。六月十八,又是老唐頭壽辰,親戚們即是來過壽又給老大家暖炕。李氏還特意讓小兒子去請了王媒婆來,想問問鳳凰屯老楊家還有老四看上的那姑娘的事情。高氏孃家、老唐頭的幾個外甥加上女兒女婿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親戚來了一大批。唐妙被大人們熱情爽朗的談話聲震得有點發暈,讓大梅領著她去巷子裡轉悠。幸虧各家來人都帶著菜、餑餑或者肉,否則一來二去,還不把家給吃窮了?唐妙心裡想著一邊默默地靠在前面人家的後牆上。大梅見她一副小大人般心事重重的樣子,笑著問道,“桃花,你想什麼呢,這麼個小孩,一包心事!”唐妙撅起嘴,埋怨自己既然穿了幹嘛不穿在一個大點的身體上,這麼小,什麼時候長大啊?如今這牙還不怎麼好使,嚼不動東西,這裡又沒有給小孩子喝的奶粉,自己以後肯定會營養不良。她嘆息,“我什麼時候才長大呀!”大梅樂了,抬頭見巷子西頭跑來一少年,正是被唐妙罵做是癩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