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辰的方式依然笨拙,安赫一面欣喜,一面又有隱隱的不安,不知道這樣的方式在不在她能接受的範圍裡。“男朋友?”那辰媽媽低下頭,頭髮滑下來遮住了她半張臉,似乎是在思考。安赫蹲了一會兒,三個人都沉默著,他覺得不能讓那辰媽媽繼續思考下去,於是輕輕推了那辰一下,那辰看了他一眼,起身坐在了他媽媽身邊:“媽,你吃飯了嗎?”那辰媽媽沒有說話,依然低著頭,頭髮垂下來,安赫只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和跟那辰一模一樣漂亮直挺的鼻樑。“阿……”安赫想繼續跟著打岔。“你叫安赫?”她突然抬起了頭,抬手輕輕把頭髮攏到耳後。“嗯。”安赫點點頭。“你要娶辰辰?”她問。“啊?”安赫愣了,被這個突然脫離了他所有預想的問題給問愣了。那辰也愣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那辰媽媽還看著他,安赫覺得陽光突然變得很烈,曬得他有點兒想冒汗,幾秒鐘之後他點了點頭:“嗯。”“說反了,”那辰胳膊肘撐在膝蓋上笑了笑,“是我要娶……”“辰辰,”那辰媽媽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在笑。”“嗯,”那辰看著她,“我開心,所以笑。”她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在那辰臉上摸著,眼角,嘴角,輕輕地摸著,過了很久才輕輕說:“真好。”“媽,”那辰握住她的手,“我看到星星了。”“是嗎?”她看著那辰,眼眶突然紅了,“是嗎?”那辰點點頭。“……真好。”她輕聲說,眼淚慢慢盈滿了眼眶。站在一邊的護士走了過來,小聲告訴那辰,他們應該走了,不能讓他媽媽情緒波動太大。“我們回屋休息吧,一會兒就開飯了,”護士拉起那辰媽媽的手,“今天有燉牛肉,你昨天不是還說想吃牛肉了嗎?”“我說了嗎?”她站了起來,跟著護士慢慢走。“說了啊,要不一會兒我們看看有沒有別的好菜?”護士笑著說。那辰的媽媽沒有跟他們道別,也沒再看他們,似乎是突然就忘掉了兩人的存在。一直到看不見媽媽和護士的身影了,坐在長椅上的那辰才往後仰了仰頭,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安赫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看到了從他眼角滑出來的一顆淚珠。“走麼?帶你去玩。”安赫在他下巴上彈了一下。“玩什麼?”那辰還是仰著頭,只是很迅速地抬手遮住了眼睛。“聽你的,你想玩什麼就玩什麼。”安赫轉過身。“我要去電玩城。”那辰說。“那就電玩城,走。”安赫踢了踢他的鞋。那辰笑了笑,站起來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大七,我跟你說,”安赫手裡拿著根雪糕,跟那辰站在路邊對著來來往往的車吃著,“你跟你媽說話,不能這麼著急。”“我本來沒想說的,不知道怎麼就一下吐嚕出來了,”那辰低頭大口吃著手裡的一盒冰淇淋,“我以為她又要打我呢。”“她是不是不記得你是男的了?”安赫想了想,那辰他媽媽對男朋友這個稱呼似乎並沒有多大反應。“這話說的……”那辰舔了舔勺子,過了一會兒突然樂了,“也沒準兒,感覺我姥姥有時候糊塗了也分不清我是男是女,遺傳吧。”“我一開始也沒分清。”安赫咬了一口雪糕,天已經暖了,但吃雪糕還是有點兒透心涼的意思,他掃了那辰一眼,發現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已經吃掉半盒了。“大概是我太美了,”那辰扭頭衝他拋了個媚眼,“是吧大爺?”儘管這個媚眼拋得明顯是在抽瘋,但安赫還是被那辰的眼神勾了一下,不小心對著雪糕咬了一大口,含嘴裡冰得腦門兒都疼了。“你現在還跟樂隊去演出麼?”安赫好容易把冰糕嚥了,問了一句。“這倆月沒去,李凡媳婦兒懷孕了,他每天跟伺候娘娘似的就差把自己騸了改名兒叫小凡子了,得過了這個月才有空,”那辰又吃了兩大口冰淇淋,“怎麼,想看啊?”“就是很久沒看你打鼓了,”安赫笑笑,“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你……正常打鼓什麼樣呢。”“也那樣,”那辰把吃光了的冰淇淋盒子扔進了垃圾桶,“你想看下回我們演出我就這麼去打就行了。”“那樂隊會不會失去美女鼓手的吸引力?”安赫想起 小馬桶這句話並不是那辰第一次對他說,但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場合,這種意料之外的突如其來,和那辰說出這句話時溫柔而有些沙啞的嗓音還是讓安赫的手狠狠抖了一下。“靠!”安赫的車直接撞在了拐彎的廣告牌上。身後緊緊咬著他的那辰就在這一瞬間衝了過去,幾秒鐘之後衝了線。“怎麼樣?”那辰鬆開車把,坐在車上衝他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