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一個月細糧有三分之二的,後來細糧粗糧對半分,再往後細糧只有三分之一。到現在,玉米麵都成細糧!哪裡說理去?一個月三十斤口糧,應該至少有七八斤細面,結果這都好幾個月買不到了。糧油站要麼說沒貨,要麼到了貨大家排隊,結果長長的隊伍也就一半的人能買到,其他人依然買不到。這會兒有賣白麵的,簡直跟天上掉下來似的,自然要買!有的買就是好事。對他們這些人,賺了錢不就是吃麼。這都多少天沒吃過一頓餃子了,一家人都饞死了啊。整天吃玉米麵、秫秫面、地瓜乾的,吃得人都要萎靡了。他們又不是農村那些粗腸子的老鄉,連小麥根玉米秸都能吃的,他們吃地瓜幹多了都便秘不消化啊。他們問多少錢一斤的時候,莫茹小聲道:“大娘大嬸們,俺們不要錢,要……”“不要錢?”一個老太太故意打斷莫茹的話,“不要錢好啦,這些我都要了。”伸手就要去搶。莫茹蹙眉。周明愈立刻將她們擋開,道:“我們不收錢,只收老物件。”幾個老太太瞅著他們,老物件?莫茹就給她們解釋,建國以前的東西,能作價的都可以。一個老太太道:“我家裡有根銀簪子。”這會兒都讓剪了頭髮,簪子也沒地方戴,就算戴出來,有時候婦女主人還得說資產階級情調不讓戴呢。這些東西這會兒在大家眼裡並不值錢,畢竟市場不需要,沒有需求就沒有價格,很多人家的銀鎖、手鐲都丟在家裡發黑,被孩子拿去當玩具,有的都丟了。這會兒聽說能換細面,他們就表示自己家去找找。很快有人把一些銀的、銅的甚至是漆器都都找出來。不用花錢和糧票就能換白麵,傻子才不換呢!這些不值錢的東西也能換白麵,這倆人不是傻子吧!莫茹看了看,還有那種黃銅的擺件,壽星公、筆筒之類的,還有銀簪子、銀鐲子、銀項圈,倒是沒有金的,另外還有一些黑漆烘漆器具,還有文房四寶、鼻菸壺一類的。甚至還有一些破爛兒!這些東西價格也好估摸,莫茹只需要比那些下來收貨給的價格高一成,老太太們就很樂意賣。以往也有人下來收,價格很低,一塊錢就能買三根這樣的簪子。去年最困難的時候,也有人用糧食收,結果更便宜,一根銀簪子換不到一斤白麵!鄉下就更苦了,59、60年的時候,聽說有人家餓得受不了,就把家裡唯一一件大衣拿去跟人換糧食,結果換不到一斤面!餓死人的時候,糧食最金貴,救命的糧食,哪怕是金子也不換的。這種老物件,不當吃不當穿,拿出來還被批評,所以在很多人眼裡那就是破爛兒,沒用的。能換點白麵,當然不錯的。也有心思多的,看他們用面換這個,忍不住覺得這東西是不是很好啊,要不他們怎麼還用白麵換呢?一斤白麵換一個簪子?那是不是能換兩斤?她就躲在一旁等著瞧。很多人歡歡喜喜地換了回去,莫茹這裡就有一口袋老物件了。還有人家去拿了盤子瓶子的來問,莫茹看看有晚清時候的,畫工粗糙,眼下沒什麼價值,可過些年以後就值錢了。莫茹和周明愈一直板著臉,沒什麼表情,那老太太見她不樂意要,還急了,“你不是說老物件就換嗎?這個是我公公的爺爺留下來的,好著呢,大不了我兩樣換一斤!”莫茹還是給她換了一斤,反正空間如今大得很,有的是地方裝。她突然有一種用那些廢料盆子換舊手機的感覺,o(n_n)o。一箢子換完,莫茹又讓周明愈和閨女等著,她假意推著腳踏車去藏好的地方又推來一袋子細面。很快又換掉大半。原本觀望的那個老太太瞅著箢子裡的面越來越少,一下子著急了,趕緊道:“我也換我也換!給我留點!”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袋來,裡面有倆銀鐲子,一個斷了的項圈連著一個銀鎖,還有幾個銀質的帽花,還有一些精緻的銀勺子。她要把莫茹剩下那些面全部換走!她尋思自己這幾樣,要是正經換能換五六斤,而袋子裡起碼還得有七八斤。莫茹想給她算算,老太太卻不樂意,一定要全都拿走,生怕莫茹不給她。她家嬌貴的小孫子天天吃粗糧拉嗓子,瘦得皮包骨頭,忒可憐了。她連說帶抹眼淚的,最後逼著莫茹同意交換,回家把麵粉倒在自家麵缸裡,把面袋子給莫茹還回來。就這麼著一上午也收穫頗豐。莫茹發現其中居然有一隻乾隆年間的盤子,有個缺口,還有裂紋,當時沒仔細看,只是看著那辣眼的富貴配色風她就想到了乾隆。她原本是不想要的,畢竟殘品了。那老太太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抹起來,說家裡多難,多少日子沒吃上一口細面,小孫子餓得皮包骨頭,育紅班都上不了。她們都喜歡用小孫子說事兒,還非要指著和兩個小孩子一起翻花繩的七七說,也就這麼大,還不如她高呢。莫茹還能說什麼?換完了麵粉,他們去找傅臻請她吃飯。一見面周七七小嘴就抹了蜜的甜,“小姨,你穿白大褂真好看,發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