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當時說啥,嗯,笑嘻嘻地說沒事,一大把年紀,吃好的喝好的,過了這麼幾年好日子,感覺夠本了。難不成老婆子這是記著,生氣呢?他猶豫了一下,手裡捏著的火柴就沒劃下去,重新放回火柴盒裡。只是煙癮上來有些忍不住,看了一眼油燈,尋思要不就對著油燈抽兩口?那油燈在燈窩子裡,靠著老婆子那頭呢。那、要不就不抽了?煙癮難道還有老婆子重要?周誠仁尋思了一下,做了老半天思想鬥爭,終於壓下那股子煙癮,把菸袋鍋子放一邊,對張翠花道:“老婆子,我聽你的,不抽菸了。”張翠花正躲著抹眼淚呢,這麼多年也就爹孃死的時候她哭過,後來不管人家欺負還是弟弟當兵還是弟弟這麼多年不回家,她也從來沒有哭過。就算那時候日本鬼子進村,趕得大家東躲西藏朝不保夕的,她也沒掉過淚,只想著怎麼活下來。可這會兒知道弟弟還活著的訊息,心裡的大石頭落下去,好像把她的眼淚閘門給砸開了,怎麼都忍不住。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啊流,她自己控制不住,又覺得有點丟人不好意思,生怕被人看見,所以早早地上炕睏覺。哪裡知道老頭子在那裡一個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幹啥呢。嘀咕了半天,最後冒出這麼一句來,把張翠花又弄得笑起來。“誰不讓你抽了,你抽吧,反正這麼大年紀,咱們也活夠本了。”她憋著哭了半天,嗓子也啞著,這麼一說聽在周誠仁的耳朵裡,那不就是賭氣嘛!這還了得!不抽,堅決不抽了。他把菸袋鍋和菸袋包放在張翠花靠牆的那邊,堅定道:“不抽了,說不抽就不抽。”張翠花就知道他這是誤會了,剛想扔還給他讓他只管抽,又想起周明愈說的,年紀大了儘量少抽菸,免得得肺病,喘不動氣可是最難受的呢。想著老頭子今年冬天身體似乎不如以前,早上咳嗽還憋氣,她又覺得誤會也好,那就不要抽,正好。周誠仁也不知道這麼一打岔,他就真的要戒菸了。 東方紅過了正月初六, 研究所的師生們就開始準備搬遷回省城去。但是先鋒團的種子站也不拆除,改成研究所的一個分站,派工作人員留守, 同時吸收先鋒團下鄉的知青以及有農業生產經驗的幹部加入。形成一個研究員、知青與農村幹部三結合的一個種子科研站, 繼續為農村各生產團、大隊提供優良種子。因為莫茹有空間的優勢, 所以周明愈舉賢不避親,推薦她做了種子站的站長。她這個站長主要負責和省部的聯絡, 把握大局, 實際雜活自然有別人幹,就算是各地開會她若是不愛去也可以安排別人去。她把先鋒團那些連中畢業後不能讀大學, 只能回鄉的畢業生也吸收進來,可以讓他們一邊學習一邊工作。免得他們覺得畢業以後只能回家下地,那還不如不讀書直接下地。這些天周明愈和莫茹忙著給研究所幫忙,要把他們的一些試驗器材以及種子、試驗苗都分門別類裝箱送到火車站,到時候乘坐火車回城。有省委的指示,再有莫應棠和譚澄宇幫忙,他們直接包了一輛貨運火車, 回去非常方便。走的時候黃院長無比感慨,“真是破家值萬貫啊,來的時候覺得沒有多少東西, 才這麼兩年怎麼攢這多家當!”主要是各種苗苗。等他們徹底離開以後,差不多也就到麥收前。……這兩年各大城市的連中、初中畢業生依然源源不斷地下鄉,先鋒團自然也不例外,照舊要接收不少學生。而且到目前為止, 很多地方的高中並沒有恢復,要麼改成五七幹校,要麼就直接停課初中高中連讀成連中。所以,學生們基本讀完初中或者連中就可以畢業,然後下鄉或者進廠勞動的。不過因為66到69的學生都下鄉,70年畢業的連中和初中畢業生反而不需要下鄉,他們需要補充城市缺失的勞動力,直接在城內各大工廠安排就業,算是比較幸運的一屆學生。此後每年的畢業生少部分留下補充城市勞動力,或者有家長退休子女接替工作、或者有關係的不必下鄉,其他大部分還是下鄉為主。好在有“七二一”指示,各大學也開始積極改革,今年5月27日,北大、清華兩所大學提交《北京大學、清華大學招生(試點)具體意見(修改稿)》。在此基礎上,政府也恢復辦大學的思路:恢復開辦的大專院校,學制要縮短,從工農兵中選拔、推薦學生。之後中央有檔案正式下達各地:恢復大學招生。這訊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遍各地角落,其中最激動地莫過於那些下鄉的知青了。他們紛紛去找各小隊的排長、連隊連長甚至有人直接去找周明愈和莫茹。……周明愈和莫茹這幾天累得不輕,就想趁著麥收前歇一下,所以哪裡都沒去在家裡改造庭園更適合夏日納涼。他們的院子比鄰居們大了兩倍不止,圍牆外面是鬱鬱蔥蔥的花樹,院內原本都是菜園,後來果園裡也能套種蔬菜,而且各家也有自留地菜園,蔬菜都吃不完,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