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說借襖,莫茹就看著丁蘭英的臉色大變,就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樣,用力地往回抽手,結果老婆子就是不給她抽回去,急得丁蘭英喊道:“俺家要是有多餘的襖保管借給你,孩子爹就那麼一個襖,去鍊鋼鐵磨破都沒的替換。”老婆子笑得更加陰沉,“那我借個褂子,我看明原有兩三個褂子是吧,沒穿的那個借來穿穿。”莫茹心道這老婆子和二嫂還有親戚呢?要不怎麼這麼不要臉,人家兩三個褂子她都知道?這時候張翠花走過來,對丁蘭英道:“趕緊拾掇一下去打飯吃飯,今日還大忙忙的。”她自然是認識老婆子的。老婆子姓丁,男人也姓周,有個外號叫一口悶,喜歡喝點小酒吹吹牛,說自己不管多大的酒盅酒碗都是一口悶。前些年土改分地,一口悶為過癮偷摸賣地打酒,整天喝得醉醺醺的,結果臘月大晚上的出門晃悠,倒在冰面上凍死了。丁婆子孃家和丁蘭英一個村,關係不算近,但是丁婆子一直以丁蘭英大姑自居。丁蘭英一開始也叫她大姑,因為發生一些事兒,她就隨這邊的稱呼改叫大娘不再和丁婆子親近。……丁蘭英剛嫁過來的時候,丁婆子就來找她,時不時地說說話,套套近乎,一口一個侄女叫著別提多親。那時候丁蘭英剛嫁過來,也是小心翼翼的,婆婆對人不那麼貼心熱絡,不會和她說知心話,所以有這麼個老婆子熱熱乎乎地說話,她也覺得挺好。丁婆子也能說會道,總是哄得丁蘭英舒舒服服的,和她關係不錯。至於為什麼疏遠,還是因為借衣服。53年冬天丁婆子的大兒子說媳婦,因為沒有像樣的衣服,就來借周明原的,說穿一天就還,等結婚再穿一天。周明原也沒什麼衣服,就結婚時候張翠花七湊八湊的給做一個褂子一個襖兒。為了給丁婆子借襖,丁蘭英就叫周明原在家裡呆一天不出門,把襖和褂子都借給丁婆子。說借一天,結果晚上不還,第二天一大早丁蘭英就趕緊去要,明明是要自己的衣服,結果她還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丁婆子依然很熱情,噓寒問暖的,“你婆婆有沒有給你氣受啊?不要管她,就那麼一個人,你要是有不舒服就和大姑拉拉呱。”丁蘭英看了看,也沒見到自己家的衣裳,開口問又不好意思,生怕人家說自己小氣,又不是不還,還追上門來要。結果因為臉皮薄,第一次沒要到,尋思晚上大姑就還。結果,晚上也不還。周明原受不了了,抱怨她,“說借一天,這都幾天了,我也不能不出門吧。”丁蘭英沒辦法,還想讓婆婆幫忙,可張翠花根本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連兒子為什麼在炕上窩著不出門是怎麼回事都不問。張翠花不問,丁蘭英也不敢主動找她。沒辦法,她只得自己去要,結果丁婆子還是那麼熱情,甚至還拉她吃飯,隻字不提衣服的事兒。丁蘭英硬著頭皮,支支吾吾地提了提衣服,還得緊跟一句,“大姑,我不是來要,我是來問問,什麼時候穿完,孩子爹在家裡憋著沒出門。”明明是自己家的衣裳,弄得好像來借人家的一樣。丁婆子笑道:“侄女,我可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一直高看你一眼呢,做人不能小氣。你大表哥去相親,一家不中,這不是覺得好不容易借了衣裳,總不能白借,一定得相中才行,就也不回家繼續去相。”說著就嘆氣,抹眼淚,“侄女兒,你不知道你大表哥多可憐,連床被子也沒有,就穿著個襖兒在冰天雪地裡窩著,第二天再去相親啊。幸虧你借給他的襖,要不,他得凍死。侄女兒,你是個好人,救人一命勝造十座廟呢,了不起的大功德。”這麼一忽悠,丁蘭英又沒要著。最後周明原在炕上窩了五六天,實在憋不住就借三弟的襖穿著去要。丁蘭英還覺得不好意思,拉著讓他別去,讓人家覺得男人去示威要撕破臉打架似的,她去幫忙要回來就行。結果丁婆子嫌他小氣,又抱怨丁蘭英說話不算話,“明明說好大表哥說了親再還的。”周明原:“大娘,你也不看看,我就這麼一個棉襖,你穿一天還中,這都多少天還不還我?你還是快拿回來吧。”他大有你不拿回來我就賴著不走的架勢,要不就拿你家的棉被回去另作棉襖。丁婆子這才鬆了口,“等著啊,去給你拿回來,真是沒見過你們這樣小氣的,說好的又變卦。”又等半天丁婆子才把棉襖和褂子要回來。看到衣服的時候,周明原怒了,自己都捨不得穿的褂子又髒又破,肩膀胳膊肘都被磨破,沾著些髒乎乎的東西。棉襖也髒兮兮的,甚至好像……變薄了?知道的是去相親,不知道的還以為去抗磚了呢。丁婆子還拉著臉,往炕上一扔,“行了,拿回去吧。”周明原:“衣服怎麼這樣了?還能穿?”丁婆子理直氣壯:“你媳婦兒給我的時候就這樣,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自己穿破的?要不就是借給別人穿破又來賴我老婆子?我們就穿幾天去相親,這麼破都給俺丟人,好幾次沒相中呢。”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