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疼藥、止瀉藥、紫藥水,還有王月娥的藥。“莫茹在家幹嘛呢,怎麼不來縣裡玩兒?”傅臻問。周明愈笑道:“幫人家畫畫,帶孩子,上工,在鄉下一天也閒不著。”傅臻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裡,“有空帶她來玩兒。”這時候有人喊她,“小傅,快來急診室幫忙!”傅臻匆忙和周明愈道別就跑出去。周明愈拿著單子去抓藥,回來卻聽見病房有吵吵聲。原來是吳美英見自己男人沒有生命危險,又開始心疼後怕痛恨張德發,要找他算賬,罵了幾句混蛋、禍害、缺德鬼之類的,反而被護士斥責說話不文明。吳美英恨恨道:“這是個壞分子,他破壞大躍進,破壞大鍊鋼鐵,把腳手架弄斷,差點把俺們男人摔進土高爐裡去,你說他該不該罵?”那護士一聽:“壞分子就得拉去批鬥,怎麼還送俺們醫院來霸佔著床位?”吳美英道:“可不是咋的,也不是俺們不懂禮貌到縣醫院來罵人,他要不是那麼缺德,俺們也不能這樣。”別看張德發當時那麼嚇人,可他也沒有生命危險。他被一千多度的鐵水燙傷以後,腿部肌肉血管直接碳化,斷口處就好像是被烙鐵烙的一樣,現在主要問題就是防止感染、化膿。那護士很快就去找醫院主任反映情況,一聽說張德發蓄意破壞大鍊鋼鐵,是壞分子,領導立刻下令跟紅旗公社核實,一旦確認立刻停止對他的無償治療!要他償還所有醫療費用!要求紅旗公社公開壞分子的罪行,遞交縣委審判,論罪定刑!吳美英沒想到自己找張德發罵了一頓,竟然惹得縣醫院如此大動干戈,雖然處置張德發大快人心,也覺得超出自己預期,後面就閉上嘴巴不敢再說什麼。家裡有孩子,吳美英離不開,就還讓她小叔子留下照顧周明來,她則跟著驢車回去。周玉忠則辦理出院手續回家休養。周明愈去找傅臻告辭,結果被告知正在手術中,他只好留了話託人說一聲,然後就帶著一群人家去。到家少不得已經半夜,各自回家睡覺。且說張德發因為蓄意破壞大鍊鋼鐵被打成壞分子,醫院搶救以後就不肯再給他治療,要求他結清一切費用出院。而鋼鐵廠不肯給他報銷醫藥費,要求他一切自理。張德發在醫院裡鬧騰,最後要被民兵帶走,他只得消停讓張成發去火車站找張根發。雖然張根發和他一起合謀,不過張根發說自己一直在火車站負責運輸,忙得腳不沾地,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張德發也沒有出賣他,加上有宋子傑作保,要求不牽連無辜,所以張根發無事,依然在運輸連指揮運輸。張根發拿了錢給張德發墊付醫院費用,特意大聲說大隊墊付以後要張德發還,暗中叮囑張成發把張德發好好護送回家。這樣張德發才能拿藥出院,張成發租了一輛驢車,把他拉回村裡。原本公社鋼鐵廠要開批鬥大會批鬥張德發,然後將他送去勞改,可他拖著兩條殘腿半死不活,勞改農場也不要,只能剃個陰陽頭拉倒。最後批鬥的全部火力就對準周古忠,在鋼鐵廠架飛機、掛牌子挨番輪一遍,還得去幹最重最累的活兒。周古忠的老婆在家裡鬧離婚,嫌他給自己和孩子丟人要劃清界限,最後還是陳愛月做工作,保證周古忠的事兒不會牽連他們在隊裡掙工分吃飯才消停。……現在造紙廠開起來,地裡沒有多少活兒,男人們基本就在造紙廠忙活。周明愈早起來給莫茹熬粥煮雞蛋,做好以後就去食堂打一家三口的飯,他自己吃不完就進了周誠廉的肚子,飯後加上週培基三人去造紙廠。三人說著話就到了南路口,正好看到闞燕兒站在那裡,她穿得單薄,站在風口裡被寒風吹得瑟瑟縮縮看著可憐兮兮的。闞燕兒身段苗條,面板白皙,模樣也是村花級別的。李桂花從小就給她灌輸那種“俺們燕兒長得真俊,十里八鄉數得著,這要是擱過去,不進宮當個娘娘也得嫁給縣太爺八抬大轎娶進門當太太去”的說法,見人就誇自己閨女好看。闞燕兒不只是長得可以,幹活兒也利索,並不像有些女人那樣仗著有點模樣就撒嬌、好吃懶做不幹活兒。她不但幹活兒利索,手也巧,所以從十五歲開始上門說親的能踏破門檻。可李桂花一直要給閨女找門好人家,好人家就是吃公糧的,不說給縣城的幹部那也得公社幹部才行,大隊幹部都看不上。在這種觀念下,闞燕兒自然也好美愛打扮,憧憬著以後嫁進城裡吃供應糧再也不要種地,每天打扮美美的就好。從十五歲一直不斷拒絕提親的,直到二十依然沒說人家。其實闞燕兒有心儀的形象,就是那種城市幹部——穿著乾淨的衣裳,胸袋裡插著筆,蹬著皮鞋挎著包,長得儀表堂堂,手指乾乾淨淨,能從兜裡拿飯票和錢這樣的。一直沒有機會認識縣裡幹部,她只能降低追求,覺得公社幹部也行。什麼公社主任、書記員之類的,哪怕是糧管所、棉站、供銷社的主任也可以。只可惜大幹部不是老頭就是禿頂,年輕有為又沒結婚的還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