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了一眼,喊一聲“走”便帶頭先跑了,其他人也立刻呼呼啦啦地跟上逃跑。周明愈喊道:“喂,你們別跑!”他一喊那些人跑得更快。很快倆治安人員就跑過來,喝道:“怎麼回事?”周明愈立刻報上來歷,又把那幾個小混混攔住他們假扮治安人員的事兒報告一下。那倆人自然知道怎麼回事,他們也懶得麻煩就沒再盤查周明愈倆,看他們一個農家小子一個大肚子估計就是去醫院的,擺擺手,“沒事啦,趕緊走吧。”周明愈立刻裝出一副什麼也不懂的膽怯樣子,“同志……那個,請問,醫院怎麼走?”其中一人指了指,“往前一直走到人民大街,再往右拐一直走就看到了。”周明愈道了謝,趕著驢車繼續往前走。這時候驢開始拉屎,驢糞蛋子骨碌碌滾在路上。另外一人厭煩道:“這些鄉下人非要趕著牲口進城,拉屎多髒啊,以後就不能讓他們和牲口進城。”周明愈笑道:“同志們別嫌棄,可不能小看這驢糞蛋啊,這個跟大家的供應糧掛鉤呢。”他看那個人臉都綠了,笑道:“這都是農家肥啊,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要是沒這個莊稼長不好,莊稼長不好就交不上公糧,沒有公糧你們的供應糧哪裡來啊?”所以這驢糞蛋子就是你們的口糧,怎麼能嫌棄呢!莫茹抿著嘴笑,她怎麼不知道周愈還這麼貧呢。周明愈說著就麻利地從另一側車轅上扯下一個細長的麻袋,抽出一把小鐵鍁,回去利索地把驢糞鏟進麻袋裡,又掛回車轅去,還跟那兩人笑道:“俺們帶了拾糞工具的,不浪費農家肥也不汙染城裡衛生。”那人臉都黑了卻也說不出什麼來,只得擺擺手,“走吧快走吧!”指路的那個還覺得這青年怪有意思的,就是在各大菜場周圍轉悠呢,他們火眼金睛的看著一點苗頭就能抓到資本主義的尾巴。最好的地方肯定是居民區、醫院,而這時候最大的居民區就是工廠的家屬樓,他們只需要去醫院以及工廠附近搜尋買家就可以。走出一段距離,莫茹就拿出來一些雞蛋放在箢子裡,用褂子半遮半掩地蓋著,還把一些蒲扇、草盒、面花模子、篦子的放在外面顯眼處。高進縣城根本就不大,如果不是城牆拆掉四關聚集了不少村落,地方更小。城內只有一條南北大街,原來叫南門裡街,往北通到官衙,官衙前面一條東西大街,直達東西城門。再往南就順序排著二街、三街兩條東西大街,另外就是一條狀元衚衕,也算是東西貫穿的小街道。而南北向的街道很少,多半都是狹窄、短小的衚衕。濟民醫院並不是那人說的在東西大街上,而是要拐兩次。周明愈對道路不熟,有幾次差點進了小衚衕,那些衚衕口看著挺寬敞,但是裡面狹窄逼仄得很。像轎杆衚衕、老鼠衚衕,寬不過一米半,抬轎子進去都沒法掉頭,更不用說趕車進去。還沒去醫院,兩人居然繞到一個工廠的家屬區,刺鼻的酒糟味兒表明這是高進縣城的酒廠,專產高度高粱白酒。家屬區也都是平房,並沒有什麼樓房,看著都破破爛爛的,不過好歹是磚瓦房,比農村可好多了。莫茹笑道:“咱們也算歪打正著。”她火速又拿出倆箢子來,用手巾搭著。周明愈瞅了瞅,見有幾個老太太一邊看孩子一邊閒聊順便織毛衣呢。他就趕著驢車過去,見了一個老太太問道:“大娘,我打聽個人家。”那老太太花白的頭髮戴著一個黑鐵圈髮箍,一雙眼睛卻還清亮,“你打聽誰嘞?”周明愈眼睛瞄到巷子口寫著宮家巷,就隨口道:“宮為民家。”那老太太搖頭,“俺們這巷子裡沒有姓宮的,你找差地方了,他住哪裡?”周明愈看向莫茹,“媳婦兒,表舅住哪裡來著?叫什麼衚衕?”莫茹憋著笑,撓撓頭想了想,“好像叫什麼……街,哦對了,說在工廠邊上,宮家巷。”那邊老太太就瞅著他們看,估計是到城裡來找親戚,但是人家怕泥腿子來蹭飯不愛招待,故意不告訴清楚免得被纏上。表舅而已啊,一表三千里呢。周明愈哎了一聲,“知道咱們不識字沒來過城裡,也不和我們說清楚了,咱又不是白來混飯的,還帶了這麼些雞蛋給他呢。”莫茹就配合著把褂子一扯,露出一箢子雞蛋來。那幾個老太太雖然一直都在忙活手裡的活兒,眼皮都沒抬起來,卻在雞蛋一露出來的時候立刻都睜大了眼睛。雞蛋!周明愈就故意抱怨那個“表舅”忽悠他們,說給他們幫忙讓他們只管來找,結果來了又找不到。幾個老太太瞅瞅衚衕沒有閒雜人,立刻就圍上來,“小老鄉兒,你這雞蛋怎麼賣的?”莫茹連聲道:“大娘,咱們可不能賣,俺們這是要去表舅家辦事兒的。”髮箍老太太笑道:“估計是找不到的,你們帶了這麼多,總不能都便宜他了,不如換點錢回去啊。”莫茹就和周明愈對視,猶豫道:“小五哥……你說……表舅……”周明愈道:“他怎麼能忽悠咱呢,不能啊,說幫咱們買了紅糖和藥來拿的,怎麼不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