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去年冬天下了幾場瑞雪,春天又沒倒春寒,二三月裡還下了幾場雨解決春旱的問題,所以今年的麥子比往年收成好很多,一畝地起碼多十斤。這是好多年不遇的大豐收!她心裡也喜滋滋的,豐收是好事,老百姓也能有點存糧。同時她心裡也有一種緊迫感,因為麻煩也將接踵而至。很快她找到周明愈所在的麥地。這時候太陽火辣辣地烤著大地,有風也是熱的,不怕熱的男人光著膀子,脖子上搭著手巾,女人則長褲長袖還扎著袖口褲口,免得被麥芒刺得又癢又疼。有些人不肯戴斗笠,頭上的汗小溪一樣流下來就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一把。動作快的男人在前面彎腰割麥,割完放在一旁,女人在後面捆,捆好一捆捆站在地裡,就有人趕著牛車把麥捆裝車拉去場裡,然後暴曬、打場。要是牲口不夠就得人拉車,車都不夠還得肩挑送過去。好在二隊有周誠志這個稱職負責的大管家,提前十天就做了動員,牲口喂得壯壯的,傢什兒也都修過,鐮刀磨得雪亮,這時候不允許出狀況。莫茹小心翼翼地走在麥地裡,割過麥子以後,地上都是鋒利的麥茬,一不小心就被扎破腳,來的時候她已經換上自己唯一的那雙布鞋。這一路上她打量別人,自然也被人圍觀個徹底。那些人都尋思傻子來幹嘛?上工?還是來偷糧食的?不過看她挺著個肚子,衣服除了補丁就是補丁也沒個口袋,估計也沒個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幹嘛。莫茹還要繼續扮演傻子,這樣才能自由活動,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煩。周明愈看她來有點驚訝,還想讓她回去歇著。莫茹拉著他去一邊商量。她想讓周明愈單獨找個地方幹活,他割麥子她幫忙收,反正地裡都是麥子,一個顏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發現。周明愈有點猶豫,她再在保證會小心他才說去問問隊長。這時候大家已經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煙吧。”老農民累了歇歇抽袋煙是天經地義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沒轍,那隊長更不能管。不過這時候麥地裡曬得焦乾的,必須要小心,所以他會吼:“都機靈點,起了火兒全家跟著餓死吧。”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說小心,然後去離著麥堆遠點的地上圍坐抽菸。女人們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麥粒一邊吃一邊聊八卦。這會兒除了麥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幾個耗子,昨晚你們抓多少老奸兒,很少有人說蚊子蒼蠅。因為那東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蒼蠅白天嗡嗡,誰也沒那功夫守著。就老奸兒因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樹上,真是收穫頗豐。當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別人沒睡好。周明愈看周誠志和爺在喝水說話就過去,“二大爺,我跟你申請個事兒唄。”周誠志在自己親兄弟裡排行二,比周老漢兒大倆月。周老漢兒看了他一眼。周誠志道:“紅鯉子今天表現不錯。”周明愈就道:“二大爺,你看大家都擠在這裡一會兒一歇歇,幹活也不那麼上緊兒。不如分開,幾個人負責一塊地,大家比著賽幹得還快。這收麥子得搶,今天看著大日頭,保不齊明天下雨呢?還是得快。”周誠志點點頭,“紅鯉子說的對。”周明愈趁機道:“我看那邊也熟得很厲害,我和三哥帶著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帶著婦女們忙夏管呢,她幹農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誠志讓她看著,省的那幾個婦女偷懶溜回去帶孩子。周誠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邊的周明光。對於這兄弟倆,周誠志現在評價還算不錯,周明光小時候耍滑頭偷點懶,大了以後改好很多,幹活也算紮實。而周明愈從前雖然幹活算是個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現在倒是好了,肯紮紮實實在二隊幹活,給自己家掙工分。不過還得有老人盯著才行,他就對周老漢兒道:“你也去吧,正好給這些偷懶耍滑的東西打打臉。”周老漢兒自然更樂意,就拎著鐮刀帶著兒子媳婦去另外一片地。剛走到地頭上,周老漢兒還跟周明光說話,莫茹一眼看到麥地裡有個土黃色的東西,毛茸茸。定睛一瞧,竟然是隻野兔子,正趴在那裡啃地裡掉的麥穗!它那棕黃色的皮毛和麥稈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好肥碩的野兔!她心頭一陣狂喜,扯著周明愈喊道:“野兔子!”被她冷不丁這麼一喊,那野兔驚得傻了一樣慌不擇路亂衝,卻被密密麻麻的麥稈撞了個跟頭。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撲上就把那隻坡兔子給摁住!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過去幫忙,拎著耳朵將它給提溜起來,驚喜道:“好傢伙,怕不是得有十來斤沉!” 過把癮一般秋天的野兔子最肥美,沒想到麥收的時候也能抓到這麼大隻野兔子,看來去年冬天沒餓著它。那兔子蹬歪蹬歪的用後腿使勁蹬他,若不是他力氣大好險讓它逃脫。張夠喊道:“快藏起來!”要是被別人看到就算不交公也得見面吃塊肉,地裡這麼多收麥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