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臉若銀盆,豐腴白淨的婦女道:“有什麼不對的?我們就跟著大隊長走就行啦,大隊長和鄉里相書記、宋鄉長關係好的很,難道還能坑我們?大家就好好幹活,好好聽話,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別和那兩個隊學些毛病就行啦。”說話這人是村裡的婦女主任陳愛月,她是張根發提拔起來當婦女主任的,工分掛在三隊。幾個人都知道她和大隊長的曖昧關係,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兩人眉來眼去的說沒啥才不正常呢,都紛紛圍著她詢問到底有什麼政策,把陳愛月恭維得飄飄欲飛。陳愛月道:“我實話告訴你們吧,自留地是一定要收回去的,這樣才符合共產的政策。收回去大家一起幹活,一起吃飯,辦食堂好得很。你想想啊,你下工回去不用做飯了,直接去食堂吃多輕快?我一直就想有個地方直接吃飯,不用家去做呢。”梁淑英道:“你公公不是一直在家裡給你們做飯?”陳愛月撇撇嘴,“誰還沒有個公婆,不知道情況?”大家就笑起來,開始八卦誰家婆婆厲害,誰家婆媳打架的閒話。“對了,那個吳美英家老婆子在家裡搞封建迷信呢,主任你可得盯著點,別讓她鑽空子。”梁淑英提醒陳愛月。陳愛月道:“你放心,我都注意著呢。”她扭頭看到莫茹在溝裡掐野菜葉子,笑道:“周家那個傻媳婦怎麼天天採野菜,現在什麼社會了,生活都好了又不是吃不起飯,她怎麼還天天掐野菜,這不是給社會主義丟人麼?”“就是啊,簡直就是汙衊共產主義呢,這麼好的日子,還說自己吃糠咽菜的,別有用心!”梁淑英大聲說道。陳愛月就走到溝沿上,對莫茹道:“大妹子,我和你說幾句話。”莫茹聽見了回頭看她,表現得不再如之前那般傻氣,而是稍稍正常一些。她去棉花地裡拿蟲子,周誠志一開始給她一天五工分,後來發現她拿蟲子比別人又快又幹淨,一個人起碼頂三四個人,就給她七個工分,這樣另外三個婦女就可以幫著去種棒子。所以張翠花現在對外說媳婦沒那麼傻了,腦子開始清楚起來,起碼頂個七八歲的孩子。村裡人自然也就知道,那些以往欺負傻子的也不好意思再欺負著玩兒。現在陳愛月叫她,莫茹有點納悶,這是要幹啥?莫茹看向她,陳愛月不是頂漂亮,牙還有點歪,但是面板白裡透紅又愛笑一雙眼也水嘟嘟的,比跟她一起的那些又黑又紅的婦女自然要養眼。“有事嗎?”她問。陳愛月笑道:“我問問你,現在你在家裡做飯,還能上工掙工分是嗎?”莫茹點點頭,你是婦女主任,不可能不知道吧,以前也不是沒碰到過陳愛月,那時候她裝傻,陳愛月也沒主動搭理過她。今天居然叫她,讓莫茹很意外。“那你得來識字班掃盲。”陳愛月道:“識字也是農民光榮的義務,不能做睜眼瞎。”納尼?去讀書?莫茹有些驚訝,根本沒想過陳愛月跟她說話竟然是為這個。識字好啊,那她就有用武之地了。不過陳愛月為什麼突然讓她上識字班?是真的關心村裡婦女掃盲?還是別有用心?因為家裡和張根發的矛盾,加上陳愛月和張根發的曖昧,她不得不小心。“識字就是拿著書念,拿著筆寫,你知道吧,學了字你就能寫自己的名字。”陳愛月繼續忽悠她。從建國以後村裡就有掃盲班,有讓農民識字的任務,不過那些男人們白天下地很累晚上喜歡聚堆抽菸聊天,對識字一點不感興趣。反而是女人們飯後喜歡聚堆蹭識字班的煤油燈,納鞋底、搓麻繩、做針線之類的,順便跟著認識幾個字。所以後來識字班的任務張根發就交給婦女主任,這樣她的工作也能輕快些,不用天天跟著下地受累。一開始還是挺好的,但是自從合作社尤其是高階社以後,大隊分為四個隊,各隊情況不同互相也起齷齪,女人們白天也要上工晚上做家務看孩子就顧不上識字。後來識字班就形同虛設,最終取消。現在又提共產主義,共產共勞共食共學,要求繼續辦掃盲班組織大家學習。男人是不可能的了,唯有組織婦女來學好完成任務。可女人們現在上工也累,沒有那麼多時間學習,除非拿工分來哄,否則那些女人也不會來識字的。可識字班是有任務的,每個村必須要有一個班,每年至少要有七八個人才行,要是完不成任務那也要被點名批評的。現在識字班一個人還沒呢,大隊經常詢問,鄉里也要派人來蹲點視察,她不得不想辦法。大人忽悠不來,忽悠傻子總行吧。她很想讓莫茹答應上識字班。莫茹也想啊,她道:“我得回去問問。”她得和周明愈商量一下,他倆是識字的,但是需要過明路,現在上學不現實,所以走掃盲班倒是一個路子。她採集了菜葉子就挎著籃子回家,去新房那裡找到周明愈,把陳愛月讓她上識字班的事情告訴他。周明愈笑道:“我覺得是好事。”跟誰學不是問題,關鍵要有個光明正大的學習機會,這樣,以後莫茹的文化就可以過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