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守墓地的老頭正在清掃落葉,他倆進去的時候,老頭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們,也沒搭理,繼續掃地。季驍進了墓園之後整個人的神情都變了,腳步放得很輕,落地時只有很細微的聲音,像是怕驚擾了誰似的,這讓丁未跟著有些緊張,也放輕了腳步,儘管他本來走路就沒有聲音。季驍對這裡很熟,帶著他在一排排看上去沒有區別的墓碑裡不急不慢地走著。丁未沒有來過墓地,只在很久以前去過亂墳崗,印象很不好,四周瀰漫著死亡的氣息。但現在的墓地就完全不同了,看起來很像公園,乾淨整潔,空氣也不錯,他覺得趴在這裡曬曬太陽也是件不錯的事。一直走到了其中一排的盡頭季驍才在一塊墓碑前停下了腳步。丁未湊到他身邊看了看這塊碑,上面的照片是個男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大,名字叫崔遠航。他看著上面的日期,在心裡算了一下,17歲,覺得有點不對,他算數一向很差,於是又重新算了一次,還是17。“17歲?”他看了季驍一眼,小聲問了一句。“嗯,”季驍點點頭,在碑前蹲了下去,手在照片上輕輕擦了擦,“死的時候還沒滿17週歲,差兩個月……”丁未在季驍身邊蹲下,想了想又直接坐到了地上,他在靠近季驍的那一瞬間,感受到了季驍心裡的某種情緒,這在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這種難以名狀的悲傷情緒讓丁未很吃驚地看了一眼季驍,季驍臉上卻看不出什麼來,很平靜。在丁未眼裡,季驍一慣給人的印象就是大大咧咧的好好先生,不會生氣,不會著急,永遠微笑著說話,卻沒想到他會有隱藏得這麼深的另一種情緒。“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丁未因為感受了季驍的情緒,有些鬱悶。“嗯,遠航我倆是發小,”季驍笑笑,也坐了下來,“幼兒園就一塊混了,號稱黑白雙煞。”丁未看了一眼崔遠航的照片,又看看季驍,崔遠航挺白的,季驍的面板是小麥色,他託著下巴:“你是黑煞吧?”“沒錯,”季驍樂了,笑了一會又輕輕嘆了口氣,“不過這小子比我野多了。”丁未不知道季驍是怎麼笑出來的,他幾乎有些懷疑自己感受到的不是季驍的情緒,他有些奇怪地盯著季驍看了一會,沒說話。奇怪的人,明明心裡很難受,卻還在笑。“我們那會一放假就泡一塊,爬樹翻牆,橫行鄉里……”季驍靠在身後的碑上,仰了仰頭,眯縫著眼回憶。“他怎麼死的?”丁未打斷了他,直接問了一句。季驍後半句給噎在了喉嚨裡,心口一陣發堵,好半天才拍了拍丁未的肩:“你還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委婉啊。”“那……”丁未心裡跟著季驍抽了一下,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很難受,但又不願意停下來,他對於季驍這樣的狀態有些好奇,可是怎麼能委婉一些他不知道,停頓了一會之後小心地又問了一遍,“他是怎麼死的?”“你去過倉庫嗎,很大的那種,堆了很多袋子,裝的是什麼我記不太清了,反正堆得跟小山似的,很軟,”季驍看著崔遠航的照片,眼神有些飄,“我倆特別願意去那個倉庫待著,爬到最上面,躺著聊天,一般不會有人進去,很安靜。”丁未看著季驍慢悠悠地說,很想繼續問,那他是怎麼死的,但咬了咬嘴唇沒有問出口,季驍的悲傷已經漸漸漫了過來,從來沒有體會過的這種難受讓他莫名地有些想流淚。“我們是高一的時候發現那個倉庫的,後來不上課的時間多半都泡在那裡,”季驍還記得他跟崔遠航倆人溜進倉庫時那種又緊張又興奮的感覺,就跟秘密基地似的,“那年寒假我們差不多每天都去,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話可聊,都扯到20年之後的事了……”丁未安靜地抱著腿,下巴放在膝蓋上聽著,他很少跟人聊天,最多跟蘇癸說說話,但也說不了幾句,不是不想說了,就是打起來了。“有一天特別冷,”季驍沉默了一會,像是在回憶那天有多冷,很久才又慢慢說了下去,“冷得凍骨頭,我說烤火吧,能暖和些,正好遠航身上帶了火機。”丁未偏過頭看著季驍,他已經能猜到後面的故事。“我們找了個鐵片放在垛子上面生火,”季驍的聲音有些啞沙,說得開始有些費勁,“冬天乾燥,你懂麼,東西很容易著……火星子蹦出去我們都沒注意,著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跑啊。”丁未插了一句,他怕火,上回跟去火場要不是因為怕季驍出事,估計他早就竄遠了。季驍看了一眼丁未,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傻小子,當時我們哪敢直接就跑,讓人逮著在倉庫放火不得揍死啊。”丁未心裡挺難受,季驍這個笑容很勉強,他看得有些心疼:“你別笑了。”“我們想滅火來著,”季驍每次想到這裡,都會覺得喘不過氣來,如果當時他們沒有想著滅火,事情也許不會像後來那樣,或者,他不提出生火取暖的話……季驍點了根菸叼著,“發現的時候火不算大,總感覺用衣服拍兩下就能滅了。”結果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