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簡單樸素的學子儒衣,換上錦衣玉袍,金冠青簪。一室華光燦燦,皆是京中貴人。不少明月樓裡其他客人都暗自偷窺,暗暗豔羨。徐禾上樓時,隔著珠簾,歌女正半抱琵琶,聲音嬌媚唱一首虞美人。絲竹相伴,美酒溢滿,端是風流。徐禾進來,放下竹簾。眾人一見他,就憋不住,笑了起來,笑得還挺放肆。媽的,一年不見這群人笑點怎麼還那麼低。他走過去坐下,翻個白眼,“笑個鬼。”徐禾聲音冷冰冰,表情也不友善,頓時把剛剛美人掀簾入、衣裙曳燭光的意境全毀了。一青色錦衣的公子收摺扇,嘆息一聲,幽怨道:“你能不能不要說話,就安安靜靜當回啞巴、讓我們留點念想唄。”他的話得了不少人符合。“對對,求你了,兄弟,別說話。”“我在家都快被老爺子逼瘋了——整日在書房,連個侍女也不曾見,好容易出來,就指望看看你了。”“是呀,你看看我們都憋成什麼樣子了。都認識那麼久了,這點小要求不過分吧。”徐禾心裡吐槽這群人神經病,面上卻不改色地拿起筷子,陰冷道:“你們可閉嘴吧,別逼我動手。”眾公子扯了扯嘴角,心裡最後一點旖念消散了。這小子一年不見,還是那麼暴躁,更氣的是,他們還真打不過他。而唯一打得過徐禾的顧惜歡正屁顛屁顛地為他倒酒,一邊心裡感嘆徐禾一年不見還是那麼好看,一邊嘴上幫著符合:“就是!你們可閉嘴吧,跟沒見過美人似的,說出去都不嫌丟人。”眾公子:“……”你懂個屁!反正他們死都想不到,長大後反倒是顧惜歡最有女人緣。以前那個上馬都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天喊地的死胖子,現在居然風流滿花街,過酒樓,一路紅巾翠袖招。無視他們殺得死人的目光,顧惜歡笑道:“怎麼樣!這可是我尋遍京城,找出的口感最好的果酒。”徐禾低頭嚐了一下,這酒酸甜適口,醇厚純淨。嘖,大胖娃怕是把畢生心思都用在吃喝玩樂上了。他朝顧惜歡笑道:“不錯嘛。”顧惜歡也笑了,滿城燈火在他身後,華衣少年眉眼風流,眼角淚痣灩了月色華光。其餘人等憤憤咬牙。“算了,喝酒喝酒。”洗塵宴,徐禾是主角,眾人問了幾句錦州的事,當然重點是錦州的小娘子,諸位笑嘻嘻道:“都說那邊女子溫婉動人,是真的麼?”徐禾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他能接觸幾個女人啊,而且就算錦州女兒再動人,管他們這群人屁事!只能換個話題,表示錦州那邊鶴山書院人才輩出。眾人翻白眼,對這絲毫不感興趣。徐禾參加這洗塵宴也沒什麼目的,就是敘敘舊。對於這些同學,四年下來總是有幾分情分的。第一個任務完成後,他心態都變了很多,覺得自己離回去的時間點越來越近。當時間不再空餘漫長,便會開始珍惜遇見的每一人。這時歌女罷了一首虞美人,換歌來,鶯鶯轉轉撥動琵琶,輕聲婉唱:“東郊又報春來到,梅靨柳眉還鬥好,君通道,衰顏得酒重年少,對酒邀客同燕笑……”有人微醺,便提到了書院以前的歲月。少時好附庸風雅,回回設宴,必行酒令。一提到酒令,所有人便心照不宣地想到徐禾的春日宴了。“不得不說,那詞確實是寫得好的,朗朗上口,反正我現在還能背出來,哈哈哈。”徐禾拿筷子把一個餃子丟說話的人碗裡,一臉血:“你能不能不提這事。”就這破詩,每回都要拿出來嘲笑一番。徐禾說完,忽然察覺到一道很溫柔的目光,他偏過頭,發現在離他很遠的位置上,有個面生的黃衫青年正望著他,見他回視也不慌不忙,笑吟吟道:“徐公子。”眾人醉的醉,燻的燻,酒氣橫溢裡,這個青年倒顯得與眾不同。徐禾一愣:“嗯,你……你不是國書院的人吧。”黃衫青年也點頭,笑道:“嗯,我不是,我今日是特意託人帶進來的。”說著他眼眸彎彎道,“早在家父口中聽聞徐公子久矣,故想借這洗塵宴見公子一面。”此時黃衫青年旁邊的碧衣公子直起身來,伸手搭住他的肩,有點醉,但還是笑著:“來,徐禾你認識一下,這是工部尚書的長子,望之。”黃衫青年有些無奈,把好友的頭推過去,然後朝徐禾溫潤一笑:“在下宋望之。”徐禾乍聽工部尚書就怔住了。天璇幾月前便經辭了職位,退隱摘星院在那裡研究東西,如今工部的新尚書,便是曾經的工部侍郎。也就是當初帶頭看不爽他卻屢次被他懟回去的老頭之一。嗯,他剛剛說什麼來著?……家父口中聽聞公子久矣?……臥槽,那老頭罵他都罵給後輩聽了?徐禾有點尷尬,“……讓你見笑了。”宋望之隔著燈火,笑容溫潤:“何談見笑,公子果然如家父所說,聰慧無比,天人之姿。”天人之姿——無論是姿容還是資質。徐禾停了停後,樂了:“那老頭……哦不,尚書大人居然還會誇我?”基本上喊他都直喊“臭小子”。宋望之笑:“家父盼你回京多日了,工部一直候著您到來。”徐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