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木沒說話。他做錯了事,但不後悔。徐禾氣得沒話說,喉嚨裡“我他媽……”半天,沒組織出後面的詞。罵也罵不出狠話,被人輕薄冒犯的怒意倒是輕的,除此之外,他還覺得荒謬和莫名其妙,更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被欺騙的感覺。——餘木瘋了吧!徐禾氣半天,說不出話,最後自己也煩了,拂袖轉身離去。媽的!什麼屁事!這股氣徐禾一直回將軍府都沒消,臉色陰沉地跟快要吃人一樣。長公主被他嚇了一跳,想問他發生了什麼,但徐禾抿唇,一句話沒說。長公主看他微紅的眼,愣住了,等徐禾走後,問餘木:“他今日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麼?”餘木低頭,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神情,道:“是我的錯。”長公主不信,愣了半天——這兩孩子這是怎麼了?晚飯也沒吃,徐禾坐在屋子裡,越想越氣,其實氣到最後,他都不知道在氣什麼了。一見就鍾情。徐禾。這是餘木第一次認認真真地喊他的名字,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操,什麼狗屁一見鍾情,這是正常人會說的話?難道因為取名餘木就真腦子頓了?——那他當初不如給他取名木魚。冷靜下來已經是深夜後。徐禾肚子餓了,餓到頭暈。推開門,就看到青年站在門口,月光下,眉眼如鍍上冷霜。而聽到門開,他抬起頭,微一愣,眉眼間冷意慢慢消化,漆黑的眼直直望著徐禾,認真而執著。徐禾磨牙,還敢來。麵條馥郁的香味充入鼻子裡。徐禾一愣,低頭一看,餘木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滾著滷肉,浮著蔥花,看起來就很好吃。而且他現在餓瘋了。徐禾沒說話,由著餘木跟了進來。兩個人都沉默。徐禾拿起筷子,吃著麵條,等一個解釋。餘木站著,沒有坐,他太過了解徐禾,知道他可能什麼時候消氣、什麼時候餓,才敢過來的。他知道徐禾再等一個解釋,甚至知道解釋什麼徐禾會開心——解釋他一時腦子進水才說出那種孟浪話?解釋他以後不會再有這種心思?餘木眼眸冰冷,想都別想。徐禾吃到後面,飽了,於是吃得也索然無味。他放下筷子,忍不住出聲:“你還記得你下午發了什麼瘋麼?”餘木垂眸,乖巧異常:“記得。”徐禾氣不打一處來,握著筷子咯咯響:“那你還不道歉!”道歉?餘木愣是沒想到,徐禾想出的解決的方法是這個。直白又幼稚。只是這樣天真純粹的話,卻讓無盡的溫柔,在這一刻湧上他心頭。餘木低笑出聲來。徐禾:“……”你他媽還笑!餘木走過去,輕聲說:“徐禾。”不用小公子、不用您,當一切暴露,他也不想再掩飾。兩個字說出口,都帶著溫柔笑意。徐禾又聽他直接喊自己的名字,沒反應過來。餘木已經緩慢地蹲下身,在他身前,緩慢道:“我沒發瘋,我很清醒。”他想了很久,笑意慢慢淡去,睫毛在燈光下分分明明,說:“對不起,我等不下去了。”徐禾氣都氣夠了,扯了扯唇角道:“所以你是認真的?喜歡我?一見鍾情那種喜歡?”餘木抿唇,道:“不止,很多種喜歡。一見鍾情也是,日久生情也是,珍之若命也是,想要長相廝守也是。”徐禾聽得手都顫了下,沒有下午那樣暴跳如雷的反應。同樣認真回視他:“可我不喜歡男人。”餘木一笑:“沒關係,我只是想在你身邊而已。這份感情你甚至可以當作不知道,只要你別走。”若是沒有下午那番話,他也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徐禾愣住了,“你想要我別走?”餘木認真回想了一下自己當時的想法,只是那個時候害怕得理智全無,記憶空白冰冷,什麼都回憶不起來。他笑了一下,語氣溫柔:“嗯。”徐禾驚訝,反問:“你為什麼會以為,你喜歡我,我就會留下?”餘木搖頭,笑容散去,眼眸裡的執拗深沉如淵:“我沒有這麼想。只是覺得,你走後我一定會瘋,那麼早一點瘋,也不是什麼壞事。”徐禾張嘴,還想說什麼。餘木卻接著道:“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強迫你,只是請讓我跟著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徐禾有些冷漠地想,我去哪,你去哪?你還能跟著我回現代不成?註定無果的跟隨,有必要麼。他也算是伴著餘木長大,雖沒有朝夕相伴,但親眼見證他脫胎換骨。不出意外,餘木今後會成為父親的後繼人,英武將軍,威震四方。這麼好的前途,光明錦繡的人生,為什麼要放棄。思及此,心緒便有點無奈和心疼。“我不。”徐禾把下午餘木給他的話還給他。他的眼神寸寸冷淡:“我不想你跟著我。”餘木絲毫不退讓,抬頭,煙紫的眸邊泛起紅霧,笑起來:“我也不。”你是來存心給我添堵的吧。“那你等著。”徐禾指著門口:“走。”餘木的態度簡直是踩在徐禾脾氣的邊緣。沒有過分死纏爛打,但執著也一點不軟化。他起身,收好東西,離開時還帶上門。留徐禾坐著,生無可戀嘆口氣。徐禾想,他得給他爹寫封信。餘木的傷好的差不多,可以回去了。戰場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