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吏深呼口氣,搖搖頭,含糊道:“不,我……”我就是想來看看您。時候不早了,徐禾也沒時間再聽他訴衷腸,將隨手摺的紅色的花拋給他,笑道:“我以後可能很久都不會回平陵縣了,修壩一事,你別讓我失望。”那花落入他的掌心,他只覺得異常燙手,燙到心尖上、靈魂裡。花色殷紅。就像那一日山川渾濁、地黑水黃裡,少年奪天地顏色,立滂沱大雨中央。“我……我會的,”他將花鄭重的握在手上。這輩子註定無法企及的、驚豔一生的人,只要一想到在年少時曾這麼近的接觸過他,就會覺得,好歡喜。好歡喜。徐禾任職的前一天,是步驚瀾歸京之日。新的錦州知府為了送別他,在山上辦了秋日宴,廣邀錦州的一眾官家子女、富貴子弟,設宴於錦州城外吳山寺上。吳山寺種了半山的楓葉,遠看像一片紅色的霞,過雲嵐間。初聞秋日宴,步驚瀾意味深長看了徐禾一眼。徐禾:“……”我知道你想到了什麼,但請閉嘴,謝謝。他騎馬與徐禾走得近,殷紅長衣奢華高貴,笑意散漫風流,道:“你要不要作詩一首秋日宴?”徐禾揚鞭:“駕!”操,哪壺不開提哪壺。鋪席在楓林間。瓜果、糕點、果蔬,應有盡有。金樽、石器、玉籌,一一陳列。楓葉片片飄零,落在貴女的華麗羅裙上,她們素手執盞,巧笑倩兮,鬢間的青色絨花、琉璃水鑽,給秋日添了幾分嬌俏。而其餘公子哥也盛裝出席,把酒言歡,只是視線一直飄啊飄地往世子殿下那邊瞟。徐禾喝過一杯酒,告辭。穿裙子就不要出來亂走了。深居簡出就好。不然真能被一聲又一聲的姑娘氣吐血。他一走,忙有人跟上。徐禾走到楓林間,被人喊住,聲音熟悉的很。“姑、姑娘。”徐禾回頭,嘖,是那個酒樓裡作詩罵他的公孫鶴。公孫鶴本來一肚子衷腸訴,她回過頭,一個眼眸,就又把他美得不能言語。搖搖頭,他努力定住神魂皆蕩的心思,痴痴道:“姑娘,你、你今日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徐禾朝他莞爾一笑。公孫鶴瞬間臉紅心跳,然後他就聽美人開口。“上次饒了你一回,現在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清脆乾淨的少年音。咔。笑容僵在了臉上,公孫鶴的目光都凝住了。徐禾氣量也還好,隔了那麼久,懟他的心思都沒了,在楓林裡陰森森地朝他一笑:“公孫少爺,重新認識一下,在下前平陵縣知縣。你說的天高三尺的匾,什麼時候給我送到府上呢。”公孫鶴:“……” 痴傻小姐公孫鶴的表情天崩地裂,臉色紅了白、白了青、青了黑,但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就瞪大眼張大嘴,在風中搖搖欲墜。徐禾嘴角抽了抽,看他的傻樣也不覺解氣,就是鬱悶的慌——算了算了,反正也就一年的功夫,這裙子很快就能脫下了。臨走前,徐禾還好心勸了他一句:“兄弟你以後撩妹可長點心吧。”就你這樣能撩得到一頭母豬都是老天開眼。公孫鶴渾渾噩噩地回到席子上,腦子快炸了。他竟然是男的?他怎麼可能是男的?他還是平陵知縣?回想了一下,那一日酒樓裡自己說過的話,公孫鶴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丟了一個怎樣的臉,氣得拿摺扇直接招呼上小廝的臉。莫名其妙被打了的小廝跪下來,一臉懵:“公子息怒,公子喜怒,小人做錯了什麼啊?”公孫鶴氣得咬牙:“叫你亂說,平陵縣知縣不作為的話,難道不是你親口跟我說的!”小廝:“啊?”什麼鬼玩意兒。日落時分,秋日宴散。“你當真不與我一起回京?”步驚瀾坐於馬上,低頭,看著那個一直一言不發的女孩。他的聲音很淡,沒含雜什麼情緒。卻逼得女孩的乳孃差點跪下,將女孩護在身後,顫抖道:“望世子息怒,夫人剛死,我家小姐尚未從傷痛中走出,一時半會兒到京城怕是難以適應。明年春季,奴婢、奴婢,自會帶小姐上京的。”步驚瀾笑了一下,身後楓林一色鮮紅如火,與他衣袍同色。“我怒什麼。”乳孃臉上豆大的汗留下,忙扯著木訥的女孩一起作禮,“多謝殿下體恤。”女孩低著頭,沉默不言。聽公孫府中的下人說的,七小姐五歲那年落水後就跟失了魂魄似的,一直痴痴傻傻到現在,話也不會說了。步驚瀾眸光掃過那個女孩的臉,許久,悠悠笑道:“那就請小姐好生調養身子吧,你的親生父母可在京城日思夜想著你呢。”“……是。”這位世子殿下騎馬離開後。乳孃腳發軟,心落地,才扶著女孩的手臂慢慢站起來。她一轉頭,看到自家小姐呆傻的臉,諸般記憶回想起,又忍不住眼眶發熱,抹起淚來:“我苦命的小姐,原先在這公孫府就已經過的不是日子了,這明瞭身份後還沒過幾天好日子,又要去京城淌那些渾水了。侯府深深,各個都是吃人的角色,嗚嗚嗚,我苦命的小姐,這在京城該如何活下去呀。”而這位流落在公孫家的常青候府嫡千金,“苦命的小姐”,穿著一襲藕粉色撒花洋縐裙,立在金